兩個男人很快從甬道口出來,一人手裡拿著一個器具。
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個手抱琵琶的女子,看穿著應該是宮廷歌伎。
不知道究竟有幾天幾夜沒閤眼,寧君哲也有些支撐不住,精神恍惚。
可在看見他們手中的器具那一刻,他瞬間清醒了。
那器具是堅鐵所鑄,一頭是長長的細細的鎖鏈,被他們繞著圈捏在手裡,像一根冰冷可怖的毒蛇。
另一頭則垂吊著一把鐵鉤,鐵鉤細長,帶著弧度,猶如晚上掛在夜空中的彎月。
寧君哲身體本能地顫抖,心底有一道聲音瘋狂叫囂著快逃!快逃!
可他被禁錮,被綁縛,無處可逃。
他眼睜睜看著兩個男人停在自己面前,目光幽冷地落在他的兩處肩膀的位置。
琵琶女優雅地抱著琵琶,走向角落處的一個矮凳。
那矮凳上沾著血漬,血漬烏黑斑駁,顯然是之前受刑人留下的。
琵琶女下意識蹙起眉頭,只微微停頓了一秒便面不改色坐了下去。
她懷抱著琵琶擺好姿勢,纖纖手指落在細長的琴絃上,輕輕撥動琴絃,側耳傾聽音色。
她除錯了幾根琴絃後,滿意地朝兩名男人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兩名男子亦不說話,拿起鐵鉤放在寧君哲的後背肩胛骨處。
冰冷堅硬的鉤子隔著布料,嚴絲合縫地貼著骨背,尖鉤像毒蛇的毒牙般蓄勢待發。
寧君哲突然明白過來那鐵鉤是用來幹什麼的了。
他驚得頭皮發麻,惶恐不安地晃動身體想要躲避,肩膀卻被男人的大手死死摁住。
水裡的梁翮安拖動著沉重的鐵鏈瘋狂掙扎,沉聲怒吼:“住手!他根本就不會武功!有本事衝我來!衝我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鐵鏈不斷攪動起一池冰水,嘩嘩作響。
兩個男人站在寧君哲的一左一右,背對著梁翮安,動也不動,置若罔聞。
寧君哲無望和梁翮安四目相對,看見梁翮安的眼中亦是濃郁的憤怒與無能為力。
突然一聲琵琶清響,兩個男人應聲而動,他感覺到背後的鐵鉤瞬間用力刺入面板骨頭。
他受過暗房的嚴刑拷打,後來也受過各種苦痛的傷,可沒有哪一種比得上被穿琵琶骨的痛。
寧君哲立刻痛到暈厥,又一聲琵琶之音沉沉落下,鐵鉤再進一分,他瞬間又硬生生痛到甦醒。
眼前的梁翮安已經成為模糊的一片,神思恍惚的他看見對方嘴唇不斷翕動,可耳邊只有長久的耳鳴。
鐵鉤隨著琵琶曲的輕緩漸急,或輕或重地奔著骨肉前進,這個過程漫長又煎熬。
寧君哲不知道痛暈又痛醒了幾次,渾身已經沒有任何一絲力氣,整個身體全憑身後的綁架支撐。
在最後一道快如急雨的琵琶聲落下,長長的鐵鉤也徹底貫穿他的整塊琵琶骨,從腋前方露出尖利的彎刃。
寒涼的尖刃上染成一片血紅,滴答滴答不斷往下滴血。
一聲渾濁喑啞的嘶吼從喉間逸出,冷汗混著血水流了滿身。
他無力地垂下腦袋,渾身顫抖,奄奄一息。
琵琶女施施然起身,優雅地抱著精美的琵琶跟在兩個男人身後款款離開。
琵琶骨十分殘忍,哪怕是武功高強的人也不一定能承受,更何況是毫無武功內力的寧君哲。
梁翮安扒著鐵欄杆,見寧君哲已經無聲無息,恐懼地不斷喊他的名字。
“寧君哲……小君……你醒醒……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寧君哲……寧君哲……”
綁架上的人毫無反應,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唯有凌亂的長髮垂落在身前輕輕晃動。
梁翮安的心沉到谷底,淚眼模糊地用手腕上的鐵銬,一下下用力捶打鐵欄杆。
封閉狹窄的地牢裡發出沉悶的金器撞擊聲,如雷貫耳,綿綿不絕。
鐵銬重複摩擦著柔軟的手腕,手腕漸漸破皮、紅腫,到最後全是豔刺刺的紅。
“小君……小君……”
長久的站立,使梁翮安的身體完全透支。
他再也站立不住,兩眼一閉,沉沉沒入水中。
幽暗的地牢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寧君哲看著被綁縛在綁架上鮮血淋漓的身體,驚恐不安地垂首看自己。
眼前的身體一片朦朧,像是一張半透明的紙,行動間輕盈似雪,感受不到任何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