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驍面上不顯任何情緒,唇角勾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叫人看不穿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寧君哲第一次與他對面,是在皇宮圍剿步成風時,彼時他毫不猶豫將親兄弟射殺在數米之外。
先皇若是再死晚點兒,聞聽其維護皇室血統,大義滅親之舉,只怕是連病都得立馬痊癒。
如今正正經經二次對面,寧君哲瞧著迎面而來的人,除了發自內心的寒涼,便是無窮無盡的憤恨。
“恭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寧君哲一雙眼如冰似雪地盯著步成驍,說著恭敬的話,卻未行恭敬之事。
既沒有行禮,話中也沒有半分敬意。
如果眼神是把刀,那麼迎面走來的步成驍,大概已經鮮血淋漓。
步成驍直面寧君哲毫不掩飾的滔天恨意,心緒沒有半分波動。
上位者如何會因一介嘍囉的喜怒哀樂低眉。
他行至廊下,幽深的眸光直白地打量起眼前人。
身為刺客,寧君哲本就身量纖瘦,如今一場災殃,接連變故,連番打擊,使他的身體愈發消瘦。
即便是披上厚厚的大氅,那厚重的大氅,也在他清俊瘦削的外在下,襯出了輕盈之感。
昏黃的燈籠在他單薄的身影上罩下一片柔和暖光。
晚來風急,吹起他肩上柔軟的長髮,頗有種下一瞬便要隨風而去的羸弱之感。
他身軀高大威猛,立在寧君哲身側,彷彿一座巍峨大山,自帶無形的威懾。
步成驍並不十分理解,步竫舟為何會對如此弱不禁風的男子青睞有加。
儘管寧君哲的五官的確好看清俊,氣質也清新脫俗。
步成驍淡淡開口:“寧君哲?這是我們第一次見。”
寧君哲冷聲道:“恭王第一次見我,我卻並非第一次見你。”
落塵在玉衡中苟延殘喘十幾載,到死都沒能見到這個害他遍體鱗傷的罪魁禍首。
若是有機會讓他親自報仇,他會怎麼做?
步成驍將寧君哲眼中翻湧的殺意盡收眼底,唇角輕淺的笑容漸漸加深。
“本王歷來容不下叛離組織者,無論你這份殺意來自於誰。
是真正鶼鰈情深為步竫舟也好,或是手足之情為落雪也好,又或者是為落塵自身也罷。
你都該明白,你本該是已死之人。
掙扎浮沉數月,還能如此安穩站在本王面前,同本王宣洩你心中的恨意,應該珍惜才對。”
他的口吻不冷不熱,本是一番威脅敲打的話,卻絲毫不聞警告之意。
果然越是心有城府的人,越不露聲色。
寧君哲微微一笑,不驚不懼,口吻同樣雲淡風輕:“恭王所賜,寧君哲必不能忘。”
步成驍聽聞寧君哲意有所指的回答,只是無聲淡笑,徑直抬腳往步竫舟的臥房去。
六嬸在自己房間黯然神傷,白鳴風仍在後院兒不分晝夜地研藥,臥房內只有步竫舟一人。
同為練武之人,在步成驍行至房外廊前時,步竫舟便已知曉來人是誰。
他趴在床上,一雙手伸直舉著一本書籍正聚精會神地翻閱。
在臥房門被推開後,率先沉聲道:“侄兒如今多有不便,還請二叔諒解侄兒的無禮。”
他用後腦勺對著進門的兩人,修長的手指緩緩翻頁,厚薄適中的被褥只蓋了腰際以下,瞧不見傷勢。
身上只著一件雲白色裡衣,長長的頭髮烏黑順直,自然隨意地披散在肩背上,多了幾分閒情愜意。
見此情景,步成驍眼底的情緒倏忽翻湧複雜。
他腳步沉穩地走到床沿邊兒,輕輕坐下,目光沉沉落在步竫舟閱讀的書籍上。
那一行行小字映入眼簾,倒叫他的心緒更為沉重。
“竫舟何時看起這個來了?”
步竫舟看的,正是佛教心經。
他沒有側頭去看步成驍的表情,只從對方微微訝異的語氣裡揣摩出幾分深沉之意。
“二叔有何見解?”
步成驍伸手將步竫舟手裡的書籍拿過來,合上之後隨手一扔,書籍穩穩落在小軒窗前的矮榻上。
舉手投足間的利落霸氣,倒叫步竫舟憶起兒時,步成驍教導自己武藝時的嚴厲。
“你正值風茂,理應培養堅毅果決的心性,且以你的身份,本就該心存凌霄之志,踏鋒飲血。
本王見你從小聰慧,不該是遇事抱頭縮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