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秦予不敢置信地望著雲若。
雲若聲淚俱下:“小姐,秋月自覺萬死難辭其咎,主動向陛下請求,一同入了冷宮,照顧大殿下。”
秦予緊皺著眉頭,彷彿還沒從雲若的話中回過神來。
她的右手上包著白紗布,是步竫澤神志不清時,用花瓶碎片割的。
原本精緻的臉頰隱隱凹陷,眼窩下的一對烏青在白皙的膚色映襯下,尤為顯眼。
一雙漂亮的鳳眼裡,滿是驚詫疑惑。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怎麼捨得……”
“他明明那麼寵他……怎麼會……不可能……”
“不會的……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秦予一邊低聲呢喃,一邊搖頭。
她忘了自己還發著燒,利落地掀開錦被翻身下床後,才頓覺一陣頭暈目眩。
雲若嚇得連忙伸手扶住她,哽聲道:“小姐,你先躺下好好休息吧!你的身體要是垮了,還如何救大殿下出來啊!”
“不,不行,我必須現在就去找步成叡,必須現在就去。”
秦予毫不避諱地直呼其名,推開雲若的手,抬腳快步往外走。
雲若眼見無法阻止,屈膝跪在地上,將人的手一把拉住。
“小姐!冷宮是如何的地方,奴婢能不知道嗎?!
可陛下顧及皇家顏面,又因大殿下傷了你,你不眠不休後病倒,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你將大殿下接出來的!
奴婢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小姐此去必定引得龍顏大怒!
小姐!你還有五公主和六殿下!
你難道不管他們了嗎?!
你難道要遂了賊人的心意,將自己也置身於險境之中嗎?!”
雲若的話振聾發聵,令頭腦昏沉的秦予瞬間僵直在原地。
“小姐,你就聽奴婢一言吧!不要去找陛下了……”
換做以前,小姐的親生骨肉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護其周全,斷斷不會說出如此冷漠殘忍的話。
可今時不同往日,在社稷和皇室顏面面前,陛下襬明瞭要護著皇后。
即便小姐去鬧,去求,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最後的局面,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聽著身後人泣不成聲的語調,秦予徹底從魔怔中回神。
她轉身俯視著滿臉淚痕的雲若,緩緩蹲下身,久久凝視之後,驀然抱住對方,淚如雨下。
秦予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哭。
和從前的每次哭泣都不一樣,她毫不顧忌自身身份,放聲痛哭,彷彿要將壓抑多年的委屈和陰霾,全部在這一刻宣洩出來。
雲若緊緊抱著她,還跟從前在商羽一樣,只當她是秦予,是秦將軍府的大小姐。
秦予因為過分悲痛,病情加重,足足病了十天半個月,才漸漸好轉。
如今美人殿中,她唯一完全信任之人,只有雲若。
雲若亦然。
是以如今她萬事更為小心謹慎,每日飲食必用銀針試毒,無毒亦會自己先嚐一小口。
七歲的步彥和步竫舟並不明白,為何一夕之間,自己的大哥就痴傻了,還被父皇送去了冷宮。
亦不明白,為何母妃變得不一樣了。
和從前如同木偶人不同,她不再心事重重,會笑,會生氣,慈和而嚴厲,情緒波動明顯又直接。
整個人彷彿一下蒼老了許多,眼裡總有淡淡的說不盡的苦楚。
某一日秦予坐在窗前看書,步竫舟問她:“母妃,你想大哥嗎?兒臣想大哥了,想去看他。”
她卻無動於衷,頭也不抬道:“塵埃滿身。”
他聽著母妃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皺起輕淺的眉毛不解地搖晃她的手臂。
“母妃,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哪裡有塵?兒臣沒看見啊!”
端著茶水進來的雲若正好將母子二人的對話聽了個全。
她放下茶壺,先是為秦予倒了杯茶,然後才拉著步竫舟的手,緩緩往外走。
出了房門,雲若蹲下身,慈愛地摸著步竫舟的腦袋問:“六殿下還記得娘娘此前大病一場嗎?”
步竫舟乖巧點頭。
“六殿下既然記得,必然知曉娘娘當時是傷心至極的。
如今不提,並非不想,只是不敢想。
你日後也要切記,不要再在娘娘面前提及大殿下,以免惹娘娘傷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