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為什麼”彷彿是從他靈魂深處擠出來的一樣,用盡了他全身最後一絲力量。
話剛出口,他便直直倒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躺在地上的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屋頂,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父皇,這皇位本就是屬於太子哥哥的,兒臣坐上去又怎能心安理得?”
“您為何就不能當作兒臣已經死了呢?”
“就如同兄長那樣,早死了。”
“死了……”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最終消失了。
而一直背對著他的百里鈺自始至終都未曾回過頭來看一眼。
但他那微微顫抖的身軀卻無法掩飾住其內心的波瀾。
趙暮鳶靜靜地站在一旁,將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完完全全地收入眼底。
她不知道此時的百里鈺在想什麼。
是憤怒還是愧疚?
更不知道,百里玄想要的是什麼。
是帝位還是自由?
不過有一點她非常清楚,那便是今晚之後,楊卿卿終於能夠徹徹底底地擺脫這個地方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也無需再日復一日地等待著陪伴自己的孩子一同赴死。
儘管心裡明白百里玄之所以會答應這場大婚,無非就是為了迎楊卿卿入府。
可是這樣如同賞賜般的憐憫和施捨......
趙暮鳶深知,像楊卿卿那種骨子裡充滿驕傲的女子,定然是不會稀罕的。
沒過多久,一名御醫腳步慌亂地跑進了殿內。
他來不及喘口氣,便趕忙恭恭敬敬地向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行了一禮,接著迅速小跑到百里玄身旁,開始仔細地為其檢查。
片刻之後,那名御醫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並無大礙,只是受到了一些輕微的內傷。”
“只需靜心調養數日,便能恢復如初。”
聽到這個訊息,百里鈺暗暗鬆了一口氣,但面上依舊維持著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
他聲音冷冷地下達命令:
“下去備藥吧。”
“記住,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半句。”
“倘若太子受傷的訊息走漏風聲,你......就自行了斷吧。”
御醫聽後渾身一顫,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忙不迭地點頭應是。
然而就在此時,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剛開口說了幾個字:
“陛下,臣觀您臉色......”
話未說完,便被百里鈺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斷。
“朕無事,不必多言,速速退下。”
“全心全意照料好太子便是。”
百里鈺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御醫趕緊離開。
“是,臣遵命,這便告退。”御醫戰戰兢兢地再次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待御醫離去後,百里鈺眼神複雜地掃視了一眼面色蒼白、略顯頹廢的百里玄
隨後轉身朝著殿下高聲下令:“來人啊!”
“速去將別院的那位女子請來。”
“父皇!”百里玄一聲怒吼猛然坐起,聲音彷彿要衝破屋頂。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說出下一句話,百里鈺便迅速打斷了他,用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說道:
“玄兒,天下女子何其多,你該將目光放得長遠些。”
說到此處,百里鈺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要給百里玄一點思考的時間,緊接著繼續道:
“退一萬步來說。”
“等將來你大權在握,生殺予奪全憑己心時,又何愁不能得償所願?”
百里玄靜靜地聽著他這番話,一時間竟愣在了當場,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此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趙暮鳶,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悲涼之感。
對於百里鈺如此嫻熟地拿捏住兒子的手段,她實在是覺得有些悲哀。
尤其是聽到那句“等將來”的時候,更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嘆息。
因為她深知,“等”這個字,往往就是許多人追悔莫及的開始。
人們總是習慣於說“等明天”、“等將來”。
可誰又能真正知曉,明天是否會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