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十數里,山高不過百丈。
但若說步行由此直上頂峰,對慶雲和瓠採亭這等習武之人,到不覺如何,卻可憐陳文贊跟著遭罪。
到半山時,二人見後者囧相,相顧莞爾。
於是一人一臂將陳文贊架起,任他一路呼號,這才趕在日落前到了山頂。
奇石怪樹,落日紅霞,一幢朱漆的兩層小閣聳立其間。
慶雲也不拍門,運足中氣高聲呼道,“𣈶之,我來了!”
只見一道劍影自頂層竄出,銀光融在薄暮的霞光裡,完美地隱藏了劍龍去脈。
慶雲見狀,竟忽然背過身去,不受霞光所擾,聽風辨位,隨手一劍甩出,便是一道寒光拔地而起。
瓠採亭心頭暗贊,這師弟看似隨意為之,但其中暗合本門“巽嵐五起”劍意,至精至純,不含絲毫雜念。
人不動念,劍風自生,劍觀我生進退,不失其道,正是“風地觀”的心訣。
那飛來劍影倒彷彿是自投光幕,原本佔盡了天時地利的一劍,優勢已被化解得一乾二淨。
飛劍俯衝之勢,本如離弦之箭,在那寒光起時,又忽而回旋。
來人彷彿是借了慶雲一劍之力,下落的勢頭忽然一緩,如雲朵般飄起,又徐徐落下。
只見那雲影裡閃出幾道霹靂,銀光明滅幾度,一息之間,已出手五劍。
慶雲擰身揮劍,劍如春風,風行地上,雖然看似不著力,揮掃之間便捲走了那五道寒芒。
殘餘的劍意,依舊如風激盪,彷彿要將飄在空中的那片雲朵也一齊吹散。
雲中龍隱,忽聞龍吟。
來人劍氣凝於一線,再次吐出,氣勢暴漲,那道自天外飄來的劍意此時才是用盡。
慶雲的劍底春風,被這龍吟一震,只得四處飄散,再無法聚成威脅。
這一招三變,瓠採亭看得是雙眉緊蹙,暗自為慶雲捏了一把汗。
慶雲也知這一劍的凌厲,不敢硬接,連退了數步避其鋒銳,再旋身而起,橫劍直直砸落下來。
那道銀龍氣勢雖壯,奈何劍意已竭,此時被齊項壓住,雲中人影也隨之一沉,知道劍招已破,不再可為,便把長劍一挑,身形落定。
“幾天不見,又長進不少!在你手中,我始終是佔不到半分便宜。”只見來人一襲白衣,打理得清爽整潔,頎長的身材配著白皙的面板,若不是手中青虹搖擺,倒是十足書生模樣。
瓠採亭拊掌在一旁對師弟讚道,“這招‘雷天大壯’用得妙!師父一向囑咐,雷天大壯是本門殺手,意不可輕出,完全沒想到還可以這樣隨心使用。這般變化是陳師叔教你的麼?”
慶雲微微一哂,“陳叔叔只教導我,凡劍,意為先。
上古劍術本無招式,本門‘起落法’在先祖慶軻時期已經完善。
後人附會《易》象,才多生出那許多變化。
這些變化是為了讓修習者熟能生巧,自然地將招式在實戰中運用,但若不知劍理,便是無用的花架。”
他顯然是不想對此多做糾纏,伸手將那白衣人拉上前來,“對了,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祖𣈶之,文贊兄的同學。”
“同學?”
陳文贊咧了咧嘴,“我的老師就是𣈶之的父親,祖沖之先生。”
慶雲又指著瓠採亭道,“𣈶之,這位是我的……呃,師姐,瓠採亭。”
𣈶之聞言,雙眉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動作,但還是衝著瓠採亭一抱拳,“這位女俠,不知令師如何稱呼?”
瓠採亭還沒答話,慶雲已經搶道,“瓠師姐的師父潛於魏廷,不便細說。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怕你一個人觀星煩悶,一起湊個熱鬧。你這位觀星閣主,總不會在這裡見客吧?”
祖𣈶之白了他一眼,“你哪次來不是在這裡叫囂一番,打完一架就走?何時有心情陪我觀星了?有話就直說,走,先進去坐,莫說是我怠慢了客人。”
這觀星閣本是𣈶之的父親祖沖之所建。
自衝之履長水校尉,轄丹徒、廣陵兩地防務,翼護金陵,他便難得閒暇。
這些觀天測星,補遺《綴術》的事情基本都落在了𣈶之的肩上。
這閣樓雖然不大,但聚奇凝巧,藏有不少當世稀奇的物件,當然都是出自祖氏父子的創造。
幾人中只有瓠採亭是初來,一進門便被正對門口的巨鍾震住了。
那鍾嵌在遠端的壁龕裡,正中伸出一隻雞頭,左面的木格露出一個大大的“酉”字,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