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一劍揮就,次次用力如一,真是好手段!”
慶雲本來不甚確定,但經𣈶之一提,便也察覺到了。
這牌坊自然不是新立起來的,那個木牌看上去也呆在那個位置有些年月了。
牌上字跡若要保證常新,自然需要時常去描。
但這三個字並非是用漆塗色,而是用劍劃出來的。
反覆被描了這麼多次,字跡依然不會走形,這說明每次劍跡都近乎相同,剛好能削下薄薄的那層苔垢。
這三個字劍意不斷,龍舞蛇行,顯然都是在一劍中完成的。
兩邊的柱子沒有攀爬的痕跡,階前的青苔也不似曾被梯腳凳腿破壞,那麼這其中還要配合提縱身法。
這樣精確的控制力,瀟灑的劍意,超卓的輕身功法,只要能習得一樣怕不也可傲視江湖?
而顯然這一切皆是由一人完成,又怎能不讓人心生感慨?
而此時兩人都顧不著讚歎,腦海裡翻滾的均是同一個念頭,“會是他嗎?”
瓠採亭的記號到此既止,人卻不在觀前,顯然已經先行入觀。
只是四面幽林一片死寂,牌坊後的天地並非如何開闊,卻未傳來半點爭鬥的聲音。
她此時是伺機潛伏暗處,還是已經被敵人制住?
二人越想越是煩躁,也顧不得什麼躡足潛蹤,拔出佩劍一前一後便衝了進去。
慶雲性子自然急些,搶在頭裡,繞過前殿的香爐拾階上了正殿。
殿門虛掩,輕輕一觸,吱呀一聲便是開了。殿內香菸嫋嫋,此時卻沒有人。
二人互望一眼,更是詫異,於是繞過神龕向後院繞去。
深院靜,小庭空,正殿偏廊無人影。
香爐殘香未曾斷,為何不聞人語聲?
跨過正殿,是一方菜園,半畝有奇。
遠端一處茅舍,屋頂的茅草在山風中甩著一頭蓬亂的發冠,顯然扎得不算結實。
房屋的牆壁也只是隨意糊了層黃泥,比方才偏殿裡空無一人的道眾臥室自然殘破許多。
想來那裡只是一座放置農具的倉庫,或者,是囤積天然農用肥料的淨舍?
看著那間孤獨破舊的小屋,風聲裡也捕捉不到半分異樣的聲音,慶雲不由皺了皺眉頭。
“只剩這裡了,還是進去看看吧。”𣈶之沒見到瓠採亭留下的任何記號,心中憂慮暗生,當然不可能放過這最後的希望。
兩人豎起四隻耳朵,警惕地自畦間穿過,靠著舊屋山牆,緩緩向門口躡去。
慶雲的身子還沒觸到那扇破舊的木門,可是那殘舊變形的木樞依然支撐不住周遭氣流的波動,“吱呀”一聲,竟然徑自開了。
慶雲呆呆的望著室內,只見兩個女子對立而峙,似乎已經僵持了許久,
但此時卻也被戶樞的怪嘯打斷,疑惑地望向門口。
𣈶之就跟在慶雲身後,此時探出頭來,八道目光尷尬地糾纏在一起,一時無言。
瓠採亭生的很美,這並非只是慶雲這樣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獨有的結論。
就算是交遊廣闊如𣈶之,也不曾見過多少女子可與之比肩。
可是此時,在這偏遠道觀一隅的破舊茅屋中,竟出現一位少女,不輸分毫豔色。
採亭的美,在那雙善睞明眸,以及颯颯英姿。
她目光流轉,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的氣質如吐陽春沐白雪,天生尤物,可以移人。
而對面那女子卻是更典型的中原閨秀,看上去比採亭還小了些年紀,紫衫飄飄,朱顏若畫。
五官生得該濃處濃,該淡處淡,
一撇彎彎新月眉,
兩道若離若即瞼,
身如弱柳須相扶,
神光楚楚惹人憐。
慶雲和𣈶之此時都被驚得說不出話,心下雖然也在揣測著此時情況,但更多的心思還是比較著二女長短。
一時均神飛天外,何復言哉?
還是那紫衫少女率先打破沉寂。
她聲調雖然不高,卻清脆如鈴,送入諸人耳中,依然字字清晰,
“那個,瓠,師姐?”
不知為何,她在選擇對瓠採亭稱呼的時候,有片刻明顯的停頓,彷彿是在思考,又似詢問般向後者挑起一側秀眉。
見這個“師姐”的稱呼似乎並未遭對方反對,便接著道,
“此間簡陋侷促,既然又來了客人,不若移步去前院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