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重新攏了攏方才因為哭戲微微散落的頭髮,轉頭對慶雲笑道,
“我好看麼?”
我好看麼?
慶雲沒想到殷色可竟然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想把話題拉回來,但又確實覺得眼前不停旋轉的曼妙身影實在是賞心悅目,於是還是點了點頭應道,“嗯,美極了。”
他的語調非常地平緩,將殷色可顧左右而言他所造成的不快,強行壓在了發自真心的讚許裡。
然而殷色可又怎會聽不出來?但她並不以為意,繼續問道,
“那我和瓠姐姐,你喜歡哪一個?”
這個問題的難度係數和時下公認最無解的難題——女朋友和親媽掉入水池題,完全處於同一水平線上。
慶雲被驚得張大了嘴巴,他這種初經世事的雛兒,哪裡招架得住這種不知道該算是表白還是挑逗的問話?頓時囧得連自己本來要問的正茬都忘了。
他心中的小鼓一直在敲打著:我是應該回答都喜歡嗎?
雖然比較接近事實,但好像這樣回答太討打了。
那君子一些以理力爭,說我認識瓠師姐在前,所以喜歡她多些?
不行,那她會不會面子掛不住和我絕交?
如果誇張一點,直接說殷姑娘你最美,我慶雲一見傾心?
這會不會太諂媚,太輕薄?
我,我,我,到底該怎麼答?
他腦中雖然不停閃過各種答案,卻仍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表現出來。
然而這樣刻意地剋制,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古怪的表情,只是他自己無法察覺罷了。
好在他小時候隨陳叔讀過不少聖賢書,千般念頭轉過,總還是能留下幾句靠譜的,
“啊,在下和殷姑娘還是初識。
其實說來,我和瓠師姐認識也不算太久,不過數日而已。
人和人之間的欣賞仰慕,並非一朝一夕,一事一晤。
雖然二位姑娘都是秀外慧中,無論樣貌閱歷都是我所僅見一等一的奇女子。
但要回答這個問題,似乎還太早了些。”
殷色可望著他故作老成的神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但聽他娓娓道來,目光裡卻滿是嘉許,頷首應道:
“沒想到慶師弟片刻之間竟能如此應對,倒是讓我頗感意外呢。”
說到這裡,她微微嘆了口氣,眉頭微蹙,聲調忽然轉而惆悵,
“不錯,喜歡一個人,不在一朝一夕,一事一晤,需要尋找許多更深層的契合。
但恨一個人,往往卻不需要,不需要了解對方,不需要了解原因,只要一朝一事,便足以定論了。
所以這並怪不得慶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慶雲忽然明白,原來這丫頭繞了這麼大個圈,是在這裡下了個套給他。
不過仔細想來,殷姑娘說的也並不無道理,難道,
“那麼,姑娘的意思是,當年家父有做過什麼錯事,所以……”
殷色可幽怨地搖了搖頭,打斷道,
“不,慶師伯是個好人,是個英雄。
和令先祖慶軻先生一樣,是個大英雄。
可是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好和壞,善與惡的對立。
比如說,慶軻先生是俠之大者,他刺殺秦王,那麼秦王就是惡嗎?
劉邦項羽伐秦,劉邦又與項羽相殺。
他們當中哪些屬於善,哪些屬於惡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慶雲不由語塞。
他努力地思考著,把兩條眉毛緊緊絞在一起,片刻後才答道,
“這是不同的,江山社稷,天下家國這等大事,確實無法分辨那麼仔細的。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令尊當年謀刺的是一個和江山社稷無關的鄉野匹夫麼?”
這一次殷色可打斷得頗為決絕,並沒有給慶雲留什麼情面。
慶雲深吸了一口氣,想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想把對話重新引回自己預設的問題,
“好吧,那真相究竟是什麼?我不想談對錯,但我,我覺得我有權知道真相。”
外面叩門聲響起,想來是風頭已過,𣈶之回來了。
殷色可頗有深意地望了慶雲一眼,便轉身去開門,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
“答案已經在你手上了。請儘量多留一些耐心,像決定是否該喜歡一個人一樣,去決定是否需要恨一個人吧。”
𣈶之望了一眼殷色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