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界當然不可能調查出有關六神凜的過去。
就跟調查人員長吁短嘆的哀嚎一樣,六神凜確實是“憑空出現”的。
*
大半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時間恰逢凜冬。
正在下雪,雪很大,她從半空中掉下來的時候,正撲進山林堆積起來的、無人打理的棉花般的雪堆中。
她抬起腦袋四顧,突然發現腦袋裡的記憶缺了很多。
往日的生活以極快的速度變成泡影,好像突然驚覺的夢境般隨著呼嘯的冬日冷風逝去,就連奔跑都抓不住記憶的尾巴。
六神凜恍恍惚惚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裡的。
她似乎經歷了什麼事情,身上還穿著得體大方的服裝,一襲半長的白裙垂落,她的身上只披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風衣的帶子被美觀的系在身後,保暖效果聊勝於無。
“親愛的,你要當心腳下,這裡的雪太厚了,注意別摔到——”
正在她懵懵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時候,一道由遠及近的呼喚從前方出現,話音剛剛落下,面前的枯木叢後探出一個腦袋。
“知道了媽媽,我會小心……”那個腦袋轉過來,紅撲撲的臉頰上充斥著顯而易見的興奮表情。
是個帶著紅色針織帽子的小孩,身上穿得很保暖,和六神凜截然相反。
金色眼睛的主人面色冷淡地和孩子興奮的黑瞳對上視線,單邊耳墜因反光閃爍著難以忽視的光澤。
少女的形容略顯狼狽,但只要和那雙眼睛對上視線,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忽略這一點——她簡直像是自雪中誕生,是天生地養、無可比擬的……稚嫩卻高不可攀的神明。
六神凜的腦海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想和孩子解釋自己並非壞人,但又迫切地想知道這裡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
千言萬語,再加上乍見陌生人的生疏……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孩子訥訥地盯著她看,一時間呆住了,只小聲地問:“你是妖精嗎?”
六神凜慢半拍回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不是壞人。”
孩子“喔”了一聲,大著膽子小心地湊過來,又問:“你……你不冷嗎?”
此話一出,六神凜才意識到奇怪的地方在哪裡。
是啊。
在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裡坐著,還穿得這麼單薄……按理來說,她應該會覺得冷才對啊。
此刻起,她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沒來得及多想,遠處孩子母親的腳步聲緩慢靠近。
“寶貝,你在這裡做什麼,為什麼突然不動了?”
孩子的母親扒開枯樹狂亂生長的枝杈,帶著紅色針織帽子的小孩突然清醒,轉頭對著自己的母親,用一種十分興奮的語氣手舞足蹈:“我剛剛見到了神明姐姐!”
不是妖精,那就是神明姐姐!
孩子母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裡有神明姐姐啊?你還真是……什麼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於是小孩急切地拉住母親的手,連紅色針織帽都在他的動作中不穩地落下半截,“是真的,媽媽你快看這裡,神明姐姐就在……咦?”
剛剛還窩在雪堆中和他聊天的少女瞬間消失了蹤跡。
不僅是人消失了,就連雪地被六神凜砸出的凹陷都被瞬間恢復成完好無損的樣子。
一切就像一個孩子的幻覺。
等懵懵懂懂的孩子被哭笑不得的母親牽著手原路返回,六神凜才從某個地方顯出身形。
恢復雪堆只是一個念頭,但奇蹟的是——雪堆真的被複原了。
她莫名有種直覺……不僅僅是復原雪堆,她可以做到更多。
更多是什麼程度呢?
六神凜暫且不想去探究,時間會讓人明白一切。
比起探究自己的能力,她更想弄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順便去找找自己七零八落的記憶。
然後,她在這片荒無人煙的雪山中獨自行走了半個月。
莫名其妙的孤獨環繞著心臟,她無知無覺地行走,負面情緒如被月亮牽動的潮汐般匯聚,回過神來時,一隻醜陋的怪物在身後成型。
……好吧,她得承認自己確實被嚇了一跳。
直覺沒發出任何有關危險的預警,當金色的眼睛緩慢把視線投注在怪物的身上時,時間都變得緩慢異常,怪物不知道為什麼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