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沒了威風。猛子們拿個杆子,從兩狗中間穿了,在村裡招搖。老人們就笑:“瞧,孟八爺又連襠了。”孟八爺便呵呵地笑。 孟八爺希望它連襠。要騸也容易:按倒了,紮了嘴,用膝蓋壓了,拿把刀,放火上燒燒,剜出它襠裡那一跑就抖個不停的卵蛋,撒點花椒麵麻醉一下,縫了,不幾日,就好了。一騸,它就不會連襠了。 可孟八爺偏不騸它。他喜歡看那狗雄突突追母狗的勁兒。那勁兒,總能勾起他的回憶。當然,還希望它給村裡傳些好種,就常問老順要些兔肉,滋補它的身子。狗吃肉時,孟八爺就眯眯地笑,邊拍狗的脊背,邊唸叨:“狗呀狗,你給老子多養些山狗兒子。”狗便在喉間咕嚕嚕地應:放心,沒問題。那話兒,還用說嗎?咱哥倆,誰跟誰呀?但這咕嚕,和它的陽物一樣,總放空炮。 怪就是怪。老見老山狗把母狗追得滿沙窪顛,老見娃兒抬了連襠的狗們招搖,老見母狗“坐月子”下崽。一群群小狗在人們的期盼中長大了,卻成了一條條癩皮的本地狗。它們身上,連一點兒老山狗的神氣也沒有,於是,有人說孟八爺:“哎,老賊。你那狗,莫非是毛旦爹呀?老放空槍。”毛旦爹當過獵人,打了一輩子獵,只見他提過一隻沙雞子。就這,還是它自己撞死在電線杆上的。 “啥空槍?”孟八爺笑道,“瞧那架勢,水漫金山寺了。這是水土的原因。多好的狗,都串種了。我這狗到藏區,一放騷下種,就是一堆藏獒。信不?人家那是啥地方?到外是藏獒,只那氣味,就能把貓兒燻成藏獒。這裡,嘿嘿,到處是癩皮狗。多好的狗娃兒,都燻成癩皮狗了……你們忘了,那狼孩兒?” 村裡人便笑了。那狼孩兒,都知道。狼叼了人家娃兒,養上幾年,獵人救回,卻成狼孩兒了,學不會人話,只會狼一樣嚎,只會狼一樣吃生肉……只是,他們不信,沙灣養大的,會淨是癩皮狗?那老山狗,剛來時,鞋底大,長呀長的,成藏獒了,咋沒見“狼孩兒”成癩皮狗? 癩皮狗就癩皮狗吧,又不都當獵人,要老山狗幹啥?癩皮狗就成,看個門兒,出個聲兒,驚個賊兒,安個心兒,就這用途。成咧。那老山狗,兇乎乎的,性子上來,把娃兒都能給活吞了。思前想後,還是養癩皮狗穩妥。 只是苦了孟八爺,他睜圓被漠風吹得發紅的眼,巴望了十幾年,也沒從癩皮狗堆裡,巴望出小山狗來,只好摸著老山狗唱:“老了老了真老了,十八年老了我王寶釧。”老山狗也咕嚕著唱。 老了就老了。 老了的老山狗仍是老山狗。當得住“老山狗”這名兒的,不是狗歲數,而是狗心。前次,麻崗鬧狼,年輕的狗們都縮在沙窪裡咻咻,倒是老了的老山狗怒哮著撲上,驚退了狼。老了就老了。狗老心不老,鼻子更不老。孟八爺就帶了它。    
《狼禍》第一章3
一到豬肚井,猛子就看到那沙漠裡獨有的井了:一個水桶,一峰駱駝,一副滑輪,一個水槽,兩個漢子,三根立木,一群飲水的羊。那滑輪,安在三木相搭的井架上。滑輪上有繩子,一端是水桶,一頭是駱駝。 一個漢子,吆了駱駝,遠遠地去,水桶就升上井口。另一漢子接了桶,傾向水泥槽,就圍來一群咩咩的羊。 駱駝一來一往,水桶一上一下,羊群你去它來,就成“豬肚井”了。 豬肚井四面沙山。沙山高,沙山大,一山連一山,像冬眠的獾豬一樣,一山的嘴咬另一山的屁股,圍成環狀,中間下旋,能容諸物,形似豬肚,故名。 豬肚井多牧人,也多獵人,多牲畜,也多故事。 孟八爺遠遠地喊了:“嘿,豁子!” 牽駝人停了,眯了眼,望許久,才扔了韁繩,“哎呀,老賊。你還沒死呀?” “死不了。想死,閻王也不敢收呀。那閻王老賊,可欺軟怕硬呀,怕我搶他的位子。嘿,聽說你補了豁子?補了好呀,不然,人家親嘴,還當是含了奶頭。不過,豁子叫慣了,怕是改不了口。” “叫吧,叫啥都成,別叫爹就成。”豁子笑道。他的上唇有補過的痕跡。猛子想到孟八爺說的“親嘴當奶頭”,笑了。 豁子道:“老崽,你不知道?狐子不叫打了?咋還來?” “知道。保護歸保護,打歸打。那玩藝兒,我不打別人打。嘿,才從蛋殼裡出來的娃兒也背槍了。哎,這兒,打的人多不?”孟八爺邊說,邊朝猛子眨眼。 “多得海呀。可多數,連個蹤蹤子也不會辨,攆上一天,苦個賊死,聞不上個狐屁。倒是山裡來的幾個,都是行家,一攆一個,一攆一個。” 孟八爺來了精神,“人呢?” “誰知道呢。人家是旋風,忽而這兒,忽而那兒,哪有個定處?不過,隔三間五來這裡取水。人家可是快槍呀,新嶄嶄的。你那把老沙槍早該換了。” “換啥?老子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