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跳。
人常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這話不是全對且不說,但是至少對於軍人來說,是無比正確的。
包大同這一身的傷疤,大大小小十餘處。除了那一道貫穿整個上身的傷疤之外,還有好幾處,有在心口的,有在肋下的,有在腰間的,都是極為的兇險,眼見都是那種再稍稍往深裡去那麼一份都要要命的!
圍在周圍的那些軍情六處的密探們無論對這個人的人品如何之鄙薄。行徑如何之痛恨,心中也都是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服來——這得需要多少兇狠艱難的戰鬥,才能留下這些傷疤?至少。至少,這包大同,也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包大同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他抬起手,輕輕地拂過那道巨大的傷疤,手指頭感受著那一絲絲粗糙的觸感,長長嘆了口氣,慨然道:“這道傷疤,是南下平叛,征討白袍的時候留下的!我還記得,當時我是站在第三排的一名長槍步卒,手握著長槍,跟弟兄們擠在一起。肩並著肩,抵擋著白袍的衝擊,白袍把第一層給衝的陷進來了,第二層也垮了些,但是咱們最後還是停住了。再接下來,便是一場混戰!”
“那一戰,我和弟兄們一起,捅死了十三個白袍,但是也被一個白袍大將一刀在這兒開了個口子,好傢伙麼。差點兒就把我開膛破肚了,當時捱了一刀,若不是小旗裡的另外兩個兄弟拼死把我弄下來,再耽誤一會兒,可就真是見閻王了。便是如此,也是將養了足足三個月方才能下床,當時弟兄們都以為這次肯定是熬不下來了,伯爺仁義,哦,當時還不是伯爺,連撫卹的銀子都發下來了,呵呵,可惜了那些銀子!說起來,那差點兒一刀斬了我的白袍大將,跟咱們武毅軍還很有些淵源,當曰白袍戰敗,他被生擒之後,先降了壽寧侯,後來又咱咱們武毅軍歷練,呵呵,前幾曰,我還剛跟唐奕刀千戶喝過酒。”
“再看這一道。”包大同手又挪到了箭頭的一處,那裡有一個足足有茶碗大小的傷疤,上面是烏黑色,整個皮肉似乎是被砸爛了,然後又重新長出來的那種。看上去不像是利刃所傷,反而像是鈍器砸的。
“當年喜申衛一戰,我已經是副千戶了,領著弟兄們跟韃子狠幹!一個女真兵的狼牙棒砸在了這裡,當時這裡的肉就成了一堆爛肉,將養了半年方才好。但是儘管如此,也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了,尤其是肩胛骨這裡,一動就是生疼,便也再打不了仗,再舞不動刀了。戰後,便從作戰部隊轉到了後勤部,幸蒙王鎮撫賞識賣給派到了這裡,優哉遊哉,只當是養老了。”
包大同站立在寒風中,徐徐訴說著自己這些傷疤的來歷,就如用一個風高嚴寒的雪夜,和一老友,圍著紅泥小火爐,喝著綠蟻新醅酒,閒話家常一般的輕鬆愜意。
軍情六處中很少有那個時候就跟過來的老卒,大部分都是在山東參軍,東北參軍的,從資歷上來說跟包大同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是以包大同說的這些,他們都只是聽上官偶爾提及過,卻是根本沒有親身經歷。這時候一聽,心裡便是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想往了,登時也感覺這個背棄武毅軍的罪人,似乎也不是那麼的可惡了。李鐵默默不語,面色沉靜如水,心裡卻是一陣陣的難做。
在他看來,包大同說這些,不單單是為了追憶,而更多的,卻是顯擺和炫耀——炫耀他的深廣人脈,他的赫赫戰功,他的老資格,他和上層的關係,而這一切,似乎是編織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李鐵感覺自己仿若是置身其間,身子四肢都被束縛住了,使勁兒的掙扎,但是卻是無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反而越來越是束手束腳。
他本來對於包大同的處置意見很簡單,就是就地格殺!不給任何人翻案,發難的機會,更不給包大同任何垂死掙扎的機會。這也是李鐵的為官之道,因為他知道,以包大同這等身份,一旦犯了事兒,定然是會有不少人為其求情,到時候便是武毅伯爺也很難辦,既然如此,這個惡人,還不如就自己當了吧!
卻沒想到包大同來了這麼一齣兒,卻是讓他措手不及,李鐵沉聲道:“包大同,你勾結錦衣衛意圖傾覆武毅軍,置大人。置我武毅軍於死地,已然是證據確鑿,不容狡辯……”
“我知道!”包大同打斷了李鐵的話,神色慘然道:“我包大同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便是上了這些錦衣衛狗賊的賊船!我現在很後悔,但是也是悔之晚矣,武毅軍待我如此。我卻是不思回報,反而行此行徑,實在是罪大惡極。誓不可赦!我包大同,該死啊!”
李鐵卻是一愣,不過面子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