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人影。我走到院門前,看著柵欄上的花冠。那花枝枯萎成黑色,花朵也已凋零,掛在那裡早沒有了一點生氣。
從齊小紅家再向外走,便是那座墳山。山腳下的小學校沒有一個孩子,紅旗在風中孤零零地飄著。走到山坡上。那座新墳旁邊的花圈紙錢還是像幾天前那樣散著,供品卻早已無影無蹤。旁邊的小墳前不知道是誰放了一簇鮮花,花朵還沒有枯萎,應該只是這幾天摘的。我坐在墳前,撫摸著那塊小木頭墓牌,然後拿出小刀,在與杜鑫兩個字平行的旁邊,刻下了小小的兩個字——杜澤。
哥,為什麼我們要來湖邊?
因為你笨呀。
哥。媽不讓我在湖裡玩的,媽不讓我碰水。哥,我不下水。
杜澤,你難道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可是哥,媽知道我下了水會打我的。
杜澤,你還不明白嗎?這只是假裝的。你假裝落在水裡,然後再裝病,媽媽一定心疼你,就不會再怪你了。
哥,怎麼假裝呀?我會淹死的。
杜澤,你怎麼這麼笨。誰讓你真落水了,你不會在湖邊把鞋子弄溼嗎?杜澤,你看看,鞋帶都鬆掉了,我給你係好吧。
哥!我站不穩了。哥,你快拉住我……
再見,杜澤,我的弟弟。
原來記憶並沒有消失,不過是自己封印起來罷了。不敢面對是因為自己的失敗,驕傲的自己從小就只玩最好的玩具,不喜歡的才會讓給弟弟。把弟弟當成自己的附屬品,卻不想最後成為附屬的卻是自己。不能忍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得到,所殺死杜澤的貓,讓杜澤推齊小紅下山。沒有真正喜歡的東西,卻喜歡那種被喜歡的感覺。我是那麼嫉妒不如自己優秀的弟弟,以至於殺死他……
撫摸著墳上的春草,我不禁微笑。
杜澤,我的弟弟,現在我們一體的。從我把你推下水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上便只剩下了一個人。我把自己的名字與你的靈魂留在這山上,帶走卻是你的名字和自己的靈魂……
杜明……杜明!
嗯?
你怎麼天天上班睡覺呀?
王瑤慢慢貼近了我的臉,她的眼睛故意眯成一條線。
杜明,自你從老家回來,這幾個月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說是不是有什麼情況沒有向我彙報?
你呀,不應該做護士,轉行做偵探吧。
少貧嘴。這個是怎麼回事?王瑤晃著手裡的MP3。
什麼呀?
我問你,這裡面有一段錄音。那個《很愛很愛你》是誰唱的?
不是你有一天喝醉了,非要在我的MP3裡錄的嗎?
是嗎?沒覺得我唱歌這麼難聽呀。
我戴上MP3的耳機,不再理她。那段錄音裡,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閉上眼,能聽見山頂的風聲、風林裡的蟲鳴,還有那略帶羞澀的沙啞嗓音……
王瑤一把扯下我的耳機,還聽,還聽,也不怕耳朵聽出老繭。有人找你啦。
是誰?
你老家的人,前些日子是個老大爺,現在又來了小村姑。杜明,你還真行。小心過些天就有人領著倆孩子來找你了。
我走下樓的時候看見齊小紅站在醫院的大樹下,她手扶著腰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裡。比起三個月前,她胖了些,臉也紅潤了許多。等我走到她身邊,她才回過頭來。
杜澤,你好嗎?
還好,你去了哪裡?我在找你。
哦。你知道你媽的事了嗎?
知道了,上個月村長來找過我。
杜明,為什麼會這樣?我媽被判了刑,你媽竟然在獄裡自殺了。
小紅,別去想它了。你現在怎麼生活?
我……杜澤,我有了……
突然齊小紅把頭略微向上抬了抬,然後又低下了頭。
樓上那個向外看的女護士認識你吧?
我抬起頭看了看站在窗戶前假裝看風景的王瑤。
她是我女朋友。
哦,我想我應該走了。
小紅,你剛才想說什麼?
沒什麼。你知道你媽是怎麼死的嗎?
她把衣服撕成幾條,上吊死的。
杜澤,不……杜明,真不習慣這樣叫你,我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我嗎?
你說吧。
抱我一下。
我沒有猶豫,抱住了她。齊小紅的身體在我懷中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