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點點癢。螓首無力歪在一旁,望著土牆小窗發呆。
忽然想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還沒崩落幾點水花,又一次跌落無底深淵。
說不上有多憤怒,更多的是懊悔。
命運之神,何時青睞她。
“小雜種,這七針,是你應得的報應。跟我叫陣,憑你也配!你等著腸穿肚爛而死,看你的溫大官人還要不要你。”蘇夫人低聲咒罵道。
蘇綰栽歪一旁,雙目緊闔,眉頭深鎖,暈厥不省人事。像一朵枯萎的白蓮,花瓣團縮凋敝。
“二小姐不會沒了吧?”一婆子驚呼道。
“噫,哪那麼容易?皇上的腦袋被薛御醫紮成刺蝟,還不是活蹦亂跳。”另一婆子明顯見過世面。
蘇夫人啐了一口,“不慌。禍害遺千年,幾根繡花針,一時要不了她狗命,只會常年在體內穿行,最終深入肺腑,戳進心肝,叫她痛苦不堪而亡。”
蘇夫人罵罵咧咧半日,仍嫌不解恨,端起酒壺掀蓋澆了蘇綰一頭,邊倒邊罵:“還敢裝死?給我醒來,你的命且長,我要親眼看著你,被我折磨凌辱,教你後悔活在這世上。”
絲絲縷縷的涼酒喚醒蘇綰,綿薄意識漸漸有了迴音,平靜水面盪開層層疊疊漣漪。
蘇綰睜開眼睛,“惡魔”半跪膝間,一手掐腰,一手舉酒壺,正對她露出恐怖的笑容。
噩夢仍在繼續。
那副猙獰模樣,蘇綰見過不止一次。孃親被命令投湖,牢籠荊棘刺得渾身是血;她被蘇沅芷誣陷盜竊財物,街頭拉扯不清賣給行院。“惡魔”頂著同樣可怖的面孔,咧嘴迤迤然地笑著。
不行,絕不能跌倒兩次。否則這漫漫萬古長夜,難有黎明破曉之時。
蘇綰極力瞬目,示意對方她有話要說。
正巧蘇夫人也罵累了,吩咐婆子撤掉口中絹帕,“小婊子,膽敢耍花樣,再多扎兩針。”
蘇綰終於得到喘息機會,大口大口呼吸,清冷空氣鑽入肺腑,沖淡針刺砭骨的痛楚。
蘇夫人坐回座椅,全身卸力般軟塌,哼著鼻子道:“別妄想告狀揭發,你沒有證據,既不能證明我陷害你,亦無法自證被針扎。今日這份委屈,留著跟閻王爺訴苦罷。”
“女兒不敢。”
蘇綰坐起身,梨花帶雨,“女兒知錯了,再不敢忤逆母親。”
小雜種總算投降認輸,向她跪地求饒,蘇夫人內心狂喜,面上冰山不動,低垂著眼,“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錯了。針尖扎進肉裡才曉得疼,忒遲了,再沒有硬擠出來的道理。”
蘇綰屈身跪伏,兩肘支撐,淚珠大顆大顆滴落,“女兒不求洗清罪孽,也不敢奢望母親寬恕。這是女兒應受的懲罰,女兒心甘情願。”
“只求母親再給一次機會,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蘇夫人白胖的手掌,輕輕拍打椅臂。辛苦籌謀多時,再沒有比這一刻更加舒爽的時候。
她琢磨著,再懟上幾句難聽話,把八百年前失守的恥辱一併拋還。可她眼珠滴溜溜轉,搜腸刮肚無言以對——詈言窮盡,她竟找不出什麼新意。
見蘇夫人久久不回覆,蘇綰急著叩首,“女兒願親筆修書一封,遞與溫侍郎,從此得作良人身。以求母親寬心,再無忌憚。”
“你說什麼?”
蘇夫人心頭一震,扶著椅臂坐正身子,“你少忽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兒戲?”
蘇綰辯解道:“女兒惹出這等麻煩,已是無臉再見溫侍郎,哪裡還敢奢望婚嫁?想必溫家亦起了退婚的心思。眼前這等態勢,不如我主動提出悔婚,省得母親被他拿住把柄,折損蘇家顏面。”
蘇夫人抬眼睥著她,“你會有這般好心?巴不得早日遠離這家門罷。”
蘇綰跪得腿軟,強撐著坐起身,面色蒼白,“女兒如今等於半個廢人,即便溫侍郎不在意我留有案底,日後強嫁過去,女兒也是有心無力,撐不起正頭夫人的名頭。不堪花花草草煩擾,三年五載歸西。”
“青燈古佛陪伴一生,也好過薄命朱門。吃齋唸佛,無慾無求,興許還有長命的念想。”
蘇夫人轉了轉眼珠,她雖不信任庶女,但此行未嘗不可。按照蘇綰所說,讓她親自修書悔婚,全憑她自願,溫家即便不同意,也跟蘇夫人沒得干係。
況且,蘇夫人心裡還另有打算,她的沅兒,其實更適合做溫侍郎的正妻。雖然面相有些殘,以嫡女換庶女,再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溫家怎會拒絕送上門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