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步路,楊二十卻好像跑的十分吃力。
回到柴房以後,少年心跳的十分厲害,就像是要去做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樣。
他看著靠在牆角打盹的寧白雪,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可以逃跑了,現在後院沒人。”
女孩一副睡眼松醒的樣子,憨態可掬,她有點不敢置信。
然後楊二十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鎖鏈,她才恍然大悟的重重點了點頭。
少年更不多說,拉起女孩就往外面跑。
不料剛一出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從前院走了回來。
原來是王大仁不知為何回到了後院。
楊二十今天已經鐵了心一定要逃出這裡,他眼神堅定,將寧白雪護在身後,依然慢步向門口走去,但卻死死盯住眼前這個離他們不到十步也算有恩與他們的漢子。
眼前這個貌憨心細的大叔,如果今天選擇克忠職守,要阻止他們離開,楊二十不介意恩將仇報一回,他已經決定,此刻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讓身後女孩逃離這裡。
至於他自己結果會如何,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不被龜公打死,反正他傷口恢復的快,大不了以後找機會翻牆逃走。
寧白雪此時已經雙手滲出了汗水,她想今天一定不能再拖了身前這個男孩的後退,實在不行她可以繼續回到柴房,讓他逃走。
結果,他們就看到站在那裡愣了半天的漢子,閉著眼睛,就那樣揮了揮始終放在腿邊不曾抬起的雙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楊二十拉著寧白雪,躬了躬身子,由衷感謝這個大叔對他們的再生恩德。
然後兩人快速跑了出去,楊二十還順手把大門從外面鎖了起來,又把鑰匙丟進了門外的水溝裡。
王大仁為什麼偏偏會在這麼精彩的時候回來,是他不喜歡看那些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花魁嗎?
當然不是。
關鍵是廚房裡還燒著油鍋,這是他的活計,看花魁固然重要,但那充其量也只是過一過眼癮,萬一油鍋燒開,沒人看管起火燒著了後院,那可是他們這些僕人掉腦袋都無法彌補的大事,所以他才不得不回來看一下灶頭快要燒開的油鍋。
看著終於脫離苦海的這對孩子,王大仁喃喃自語,“你們一定要……天長地久。”
正是初冬那天清晨,他送去棉襖給兩個孩子時,在柴房內最終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
……
楊二十拉著寧白雪,跑出後門外的那條髒亂巷子,又一口氣跑過了三四條街道,這才放緩了速度,雖然看起來有點狼狽,但他的大致方向很明確,一直向東。
自從去年秋末他不小心跑進風月樓被關進柴房以後,他後來也仔細回憶過那天進城後的場景,總之這個州城很大,那天傍晚他雖然是毫無目的到處亂竄,可也跑了將近兩個時辰依舊還在人流如織的大街,最後才誤打誤撞鑽進了風月閣。
現在他們混入人海,風月樓的壞人想要再抓住他們一定是非常艱難。
這時候天色已晚,並且又有下雨的跡象,所以他們必須找一處藏身的地方,等到天一亮就離開這裡。
寧白雪一直被楊二十拉著,跑的很快,她就好像一個快要起飛的風箏,跟著主人一路前行,他就是不肯鬆手,現在她已經有點氣喘,但心中卻是無比的雀躍,看著自從跑出來,少年就一直不說話,除了辨路的同時好像還在一直思考著什麼,於是問道:“楊廿,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啊?”
又走到一處街角盡頭,楊二十停下腳步,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我沒記錯,咱們跑出來的地方,應該是在城裡靠西的位置,咱們往東跑,先跑到城門附近,等天亮之後,城門一開啟,咱們就出城。”
聽著少年如此詳細的解釋,她點了點頭,居然俏臉緋紅了起來。
因為只管跑路的楊二十,本來還只是抓著她的手腕,到後來由於她跑的相對較慢,楊二十為了拉著她跑快一點,已經握住了她的柔弱小手,直到此時停了下來以後,她也才反應過來,但這傢伙好像一點都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楊二十又辨認了方向之後,便不鬆手的拉著寧白雪繼續向東跑去。
又跑了很久很久,到後來幾乎就是少年用力拖著寧白雪緩緩前行,但就是怎麼也不停下,直到兩人都已經沒有力氣的時候,終於看見了東邊的城門高樓,巍峨雄壯。
最後,他們在離這東邊城門最近的一條小街上,找了一個略微能夠擋風的角落,準備待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