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婦人倏然一笑,正待開口,聽得石頭又邊跑邊報:“東昇爺爺來了!東昇爺爺來了!”
東昇坐轎輦到世子府門前,而後步行入內,一瘸一拐抵達主院,宋筠和方知雨立刻迎了上去。
東昇知道這兩位已經改不了恭敬的習慣,而他也帶著急令前來,一碰面就立刻道:“淮王欲開家廟敬香,請世子帶思荻姑娘去一趟。”
宋筠心下一驚,脫口問道:“父王願意承認思荻?”
東昇微微癟嘴:“瞧世子您說的。思荻姑娘是淮王親女,淮王府二姑娘,前些年隨吳姬在小淨庵養病,昨日剛歸,去家廟祭祖也是應該。”
淮王這是連理由都找好了?
宋筠微微一滯,連忙稱是。
方知雨卻湊上前,小聲嘀咕:“淮王就這麼急?”
東昇抬頭向他們二人身後看了一眼,“太妃急,淮王就不得不急。”
可這話……方知雨聽了心情大為舒暢。
只要淮王願意有所作為,不再懦弱退卻,不把思荻交到太妃手裡,她就願意再喚他“父王”。
於是笑眯眯道:“父王真是高瞻遠矚。可思荻還在北苑……”
“在歸來的路上了。”東昇道:“東凌已經去請。吳姬身後事自有人打理,當務之急是給思荻姑娘正身份,免得阿貓阿狗都以為能站到主子頭上。”
他講這話的時候,目光輕輕往後掠。
柳家婦人只對視一眼便垂下雙眸,再不置一詞。
不一會兒,思荻和十三歸來。
思荻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就好像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長的肉都消散了去。
見了宋筠和方知雨,思荻先行一禮,十三一如往常大喇喇站在原處,掃量四周。
宋筠白了十三一眼,忙對思荻道:“以後不必對我和世子妃行大禮,你是我親妹,是淮王親女……”
“那怎麼成呢?”思荻輕聲打斷了宋筠的話,復又一禮,“思荻是世子妃從庵堂裡救出來的,從始至終都是世子妃的丫鬟。”
眾人一聽,齊齊噎住。
連方知雨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愣了一瞬,上前握住思荻的肩,“從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丫鬟,之所以讓你以丫鬟名義留在身邊,是為了遮藏身份,護你安危。”
杏兒從後頭迎上來,怕思荻被人挑撥,以為世子妃故意待她不好,心急萬分地解釋:
“對啊!世子妃雖然讓我們帶著您,可從來就沒讓我們教您如何侍奉,大家都知道您是不一樣的。”
十三在角落裡撓頭:“有麼?我怎麼不知道。”
杏兒嘆:“若你知道了,全王府的人都看懂了。”
十三也不氣惱,只嘿嘿一笑:“也是。”
眾人又將目光投向思荻。
東昇瘸著靠近,輕聲道:“思荻姑娘,淮王的意思是,您入家廟拜見祖先,以後便姓宋。沒人再敢欺負你,其他一切也可照常如舊。”
他垂頭,瞧著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瞧見了哀慼的眼神,和唇角輕輕勾起來的嘲諷。
“奴婢思荻,不敢稱‘思荻姑娘’。”
小女孩行禮,禮數不那麼嚴謹,畢竟是跟十三學的,可眼底的固執卻毫不掩飾。
東昇上前兩步,正待再次相勸,外頭急匆匆小跑進一個人,差點與他撞在一起。
兩人閃身錯開,都是腿腳不太便捷的模樣,待看清對方,才彼此見禮。
東昇笑:“何事讓龔嬤嬤如此焦躁?”
龔嬤嬤也跟著笑:“王妃昨日受了驚嚇,今晨歸府遲遲睡不著,想起思荻熬煮的‘命羹子’實在味美,讓奴婢前來向世子妃借人。”
方知雨眉角一揚,與宋筠對視,後者也露出無奈之色。
這幾位平日裡可沒這麼默契,今日一個個的,居然為了思荻絞盡腦汁。
但這也意味著,此事已經不再由宋筠和方知雨決定,一切都要看思荻自己的意思。
而小女孩也聰明,瞬時便懂了所有,輕輕垂頭,低著眉眼,細聲細語:
“孃親生前最後有兩句話,其中一句便是:願我所有女兒一生安定,不逐名不追利,嫁給平凡人,不入後宅不陷是非。”
她抬眸,看向東昇,“我年紀小,不太懂,請問東昇爺爺,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東昇咧唇,露出一抹苦笑,躬身行了個大禮。
還用解釋什麼呢?思荻姑娘雖然只有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