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微風不燥,花香縈鼻。
馬車沿著上善長街一字擺開。
世子妃帶著冪籬出門,正欲跳上馬車,突然被世子不動聲色地拎住後領。
方知雨倒不覺丟臉,就是心有餘悸,暗暗提醒自己以後莫要再胡蹦亂跳。
然後,世子妃乖乖巧巧踩著馬凳,溫溫柔柔入了簾後,世子轉身接受上善百姓行禮送行。
膽大些的趁機抬頭,瞧見了傳聞中儀表堂堂、眉清目秀的世子。
只是……世子眼下青黑,眼皮發腫,似被吸走了精氣神……又是怎麼回事?
馬知縣帶著縣衙眾人送行,孫老夫人和孫全翌也攜全家遠遠跟隨,直到將馬車送出縣界才止步。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終於走了。
而宋筠也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家了。
而這,只是他踏上歸家之途的第一步。
抵達湖縣已過午時。
去時無人知曉方知雨有孕,一切按正常腳程,而回時,石頭特意在最前頭壓住了馬車行進的速度,因此比來時多耗費了一個時辰。
因了官道相對平坦,馬車又緩緩而行,她未感覺多大不舒坦,只是雙腿發軟,心情微恙。
下得馬車,回到驛站,一切就都恢復如常,又是能吃能睡歡歡樂樂的樣子。
氿州知州聽聞世子和世子妃下榻湖縣驛站,前來拜見。
淮南水師的主要營地,就在氿州東北,也即湖縣北和泗溶縣東相交之處。
宋筠前幾年大部分時日都待在水師營,與莫如海也有深交,便少了些假意寒暄。
互相見禮之後,莫如海直入主題:“世子此行,可是為了程家?”
方知雨在屋內側耳偷聽,心中不是滋味。
這莫知州好手段,第一回見她,又是春耕又是施粥,一場戲接一場戲,只想將她矇混過去。
可到了宋筠這裡,居然如此直接了當?
而宋筠也毫不避忌,“是。但也不全是。此行還有另一目的,護世子妃安然,順帶清一清海寇餘孽。”
皇帝下旨解散淮南水師八千主力,宋筠裝病拖延的時候,尚有近百海寇未能伏誅。
百人之眾,掀不起大風大浪,卻難保他們為了向宋筠報仇,將目光投向方知雨!
這才是他讓錢刀通知氿州各處暗兵全數啟動的真正原因!
這份私心,他一直藏著,未對任何人展露,甚至連方知雨都瞞著。
他希望一切順遂,最好什麼都不發生,誰都不被嚇著。
方知雨在裡屋心不在焉,盤算如何名正言順將陸琪英喚到青鴛面前來,還能不被小心眼的宋筠給制止。
沒料,宋筠卻比她快了一步。
正事講完,他立刻就道:“聽聞此番世子妃氿州之行,得了幾位吏員相助?倒是多謝知州用心照料。”
莫如海連稱惶恐。
宋筠卻道:“上善之行匆忙,別的沒得,倒獵了些野物。晚間設宴,請莫知州入席,同時也將那幾位吏員叫來,共享好物。”
莫如海哪敢拒絕,忙讓人去通知四個吏員。
屋裡的方知雨卻想不起來,宋筠何時獵了野物?
一路上馬車都沒停幾回,每回停下,他都黏在她身側,就連應付三急,他也在目光可及的範圍內翹首相待。
莫如海暫時辭行,打算回去換下官服再來赴宴。
宋筠得了空,又貼到了方知雨身側。
方知雨瞧著他,很認真地問:“野物?哪裡來的?”
宋筠笑笑:“不重要。木驤會去準備。”
屋頂上的木驂聽聞此言,滿臉不可思地去尋兄長。
莫不是世子早有安排,兄長給忘了?這還休沐什麼呀!
夜色濃時,篝火正亮。
院還是那方院,人也還是那幾方人,美酒佳餚還是那幾樣見慣不怪。
只不過,氿州官員那一方多了知州莫如海;鹿峰寨英雄少了六人;方知雨身邊黏著個宋筠。
幾位吏員一一見禮,宋筠也講了些冠冕堂皇的致謝之語。
只不過,陸琪英是第一個介紹自己的,而宋筠目光自從落在他臉上,就再也沒挪開過。
——長得還行,有禮有節的,可身子骨太弱,性子也柔,絕不是方知雨能瞧得上的。
如此,他也寬了心。
酒過三巡,宋筠便將每個人的長相和姓名都對完了,一雙冷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