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落座後,李善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位大唐的開國帝王的的確確和史書中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如此隆重的加恩加賞,甚至還是違背常理的賞賜,李淵顯然是暗藏深意的。
既是懷柔,也是提點,既是籠絡,也是警告,既是示好,同時也是試探……李善暗罵對方心真髒,但也無可奈何。
“既然成親了,那行事就要穩重些。”李淵指著李善笑道:“就在上個月還與羅家子鬧了一場,平陽年前抽了羅陽一頓鞭子,已經給你出過氣了,再說了,王仁表、張永那幾個小輩又沒吃虧。”小說
李善作委屈狀,“不信伯父不知實情,羅陽那廝沒安好心。”
李淵一笑了之,他如何不知道羅陽安的什麼心,而李善斷然而堅決的處置讓他很是放心。
聊了一陣兒後,李淵話題一轉,“今日靈州軍報,陸季覽勸降數千梁軍,會州已復。”
“如此說來,大戰已起。”李善好奇的問:“月餘前,蘇定方已然出兵,至今尚未交戰嗎?”
李淵搖搖頭,“梁師都屯兵青銅峽、靈武一線,聚集兵力後引兵後撤,如今約莫在懷遠、永寧左右,蘇定方、薛萬徹步步為營,如今尚未有過交鋒。”
“除卻稽胡,梁師都麾下還有不少南下的部落,需提防騎兵繞行攻側。”李善在原州待了那麼久,對地圖以及地勢也是爛熟於心,“懷遠、永寧一線……應該是在長城附近?”
“不錯。”李淵哼了聲,“如今才三月,突厥絕不會復來,縱然梁師都退避三舍,也絕難擋大軍進擊。”
李善捋著短鬚,疑惑道:“蘇定方為何拖延至今……”
李淵反而解釋道:“蘇定方其人,深得兵法三味,頓足蕭關兩個月有餘,只遣派前鋒攻下幾個鎮子,使降臣說服梁軍來降,收復會州……顯然已有定計,一旦進擊,必然勢若雷霆,大破梁軍。”
“伯父說的是。”李善話題一轉,“其實此戰敗梁師都已然確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覆滅梁國,擒殺梁師都,攻佔統萬城,拿下朔方郡。”
“難說的很。”李淵臉色不太好看,畢竟去年仁壽宮時候他有個嬪妃被擄去了,臉都丟盡了,現在將梁洛仁關在牢中,就等著讓他們兄弟重逢後一起千刀萬剮呢。
“出了長城,梁師都要戰能戰,要走能走。”李善剖析局勢,“就要看延州道行軍總管竇公能否有所作為,延州無軍報嗎?”
竇軌在扶風竇氏族中是挑得出來的大將,李善當日將其送到延州道,一方面是為了將蘇定方扶上主帥之位,另一方面也是盼著竇軌能從延州出兵,不管是北上攻打朔方,還是西進配合蘇定方,都有可能覆滅梁師都。
李淵搖搖頭,嘆道:“只怕竇士則太過性急……”
一旁的平陽公主聽得有些懵懂,插嘴問道:“舅舅雖手段酷烈,但亦歷經沙場多年,轉任延州道行軍總管已有兩月有餘,至今未有出兵,父親為何卻怕其心急?”
李淵衝著李善努努嘴,李善呃了兩聲,勉強解釋道:“只怕竇公欲取首功。”
看女兒還沒明白過來,李淵補充道:“涇州大捷後論功,雖懷仁將士則列為一等,但實際上……所以轉任延州道行軍總管,竇士則不出兵攻打統萬城,就是在等靈州開戰。”
平陽公主終於聽懂了,“一旦梁軍敗北,逃回朔方,舅舅再行出兵,掃蕩殘敵,或能擒殺梁師都。”
李淵、李善同時點點頭,之前的靈州軍,李善的存在感太強,副帥竇軌與其配合的還不錯,但本身沒什麼分量,這也是李善一勸,竇軌就肯去延州道的主要原因。
平陽公主想了想,“梁師都或會逃竄五原郡,依附突厥?”
“或有可能吧,但可能性不大,他去依附都布可汗,還是突利可汗?”李善笑了笑,轉頭看向李淵,“陛下,不知如今突厥內部如何,代州、朔州可有線報?”
“代國公李藥師、朔州都督劉世讓遣派暗探北上,回報未有開戰,但人心渙散。”李淵頓了頓,補充道:“或會裂為兩部。”
李善心裡嘀咕,前隋時期突厥已經分裂為東西兩部了,現在東突厥又要分裂了?
以後一部是東東突厥,一部是東西突厥?
又聊了一陣後,李善、崔十一娘起身告辭,今日還要歸寧呢,李淵揮手笑道:“懷仁只管悠閒,靈州不日必有捷報,他日蘇定方回朝,再行嘉獎。”
李善面不改色的行禮告辭,出了承天門,出了朱雀門,上了馬車,放下簾子,李善才輕輕吐出一口氣,長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