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痛苦的揉著眉心,卻只能站在這兒聽著妻子絮叨……再往裡走,不遠就是那位親家母的住所。
張氏像是沒聽見丈夫第三次的重複,板著手指頭算,“祖籍隴西成紀,武德四年入京投親,名揚天下卻無人知其生父名諱,而且還得陛下如此信重,得平陽公主厚待……”
“那是懷仁救了平陽公主的性命!”崔信忍不住打斷。
“懷仁後來也說過,那等秘藥險之又險,一個不好平陽公主就要身亡,若非血親,就是天下名醫也不敢試吧。”張氏反駁了一句,然後開始口述劇本,“必是那次救了平陽公主性命,懷仁才與陛下見面,才會說出身世,不然陛下如何那般信重寵愛……”
看著神采飛揚的妻子口若懸河,崔信覺得頭痛欲裂。
“對了,雁門大捷,生擒欲谷設,卻從一介縣公直接被列入宗室,冊封郡王,越過了郡公、國公,那一次的戰功還不夠吧?”
崔信都懶得分辨了,那次明顯是陛下用懷仁去頂鍋的……當時不知道,之後他是知情的,原本突利可汗是要求與秦王義結金蘭。
張氏的思緒越飛越遠,眼睛都在放光,“對了,陛下建國前,成年皇子只有太子、秦王、齊王,子嗣算不上多,但建國之後,每年宮中都聞嬰啼……懷仁這年紀,放在裡面剛剛好啊!”
崔信聽得都忍不住笑了,若沒有李德武,那這邏輯……還真的挺符合的。
說到這兒,張氏突然住了嘴,崔信哼了聲,“不繼續說了嗎?”
張氏靠近了點,小心翼翼的說:“懷仁真的欲奪嫡?”
崔信長長嘆了口氣,“這話讓朱娘子聽到,兩家親事也只能作罷了。”
“甚麼?”
“你非要給朱娘子安上這個名頭,還指望她善待女兒嗎?”崔信沒好氣的說:“已然查明,是平陽公主夫婦查出來的,應該是兩個月前敗北的突厥都布可汗的離間計。”
“離間計?”張氏大為失望,又立即追問道:“真的不是……”
“不是!”崔信咬咬牙,“若是皇子,為夫怎麼敢將女兒許給他?!”
如果真的是皇子,很可能會陷入奪嫡之爭,崔信是不敢隨意結親的,歷史上的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直到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登基,他才與曾經的天策府大將程咬金定下親事,第二年完婚。
要不是那篇《愛蓮說》,而李善也實在是光彩奪目,家裡的小白菜已經傾心,崔信還真未必會點頭呢。
張氏有些失落,倒不是因為女婿不是皇子,在五姓七家的心目中,皇子這個身份也貴重不到哪兒去……百年後,人家滎陽鄭氏的嫡女寧可嫁給出身博陵崔氏的九品小吏,也不肯做太子妃。
但這麼大的瓜……還沒等自己吃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了,實在是可惜了,張氏有些意猶未盡,總覺得這流言不會是空穴來風。
崔信加重語氣叮囑道:“這幾日小心點,決不能讓朱娘子知情……你總要為女兒想想。”
張氏眨眨眼應了聲,心想那位親家母性情爽利,自己旁敲側擊應該能問出點什麼吧?
好像如今執掌後宮的萬貴妃也是官宦之後,這位朱娘子顯然也不是尋常出身,說不定……等第二日,賜邯鄲郡王李善的詔書新鮮出爐之後,相關的流言蜚語不僅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更加如火如荼了。
坊間到處都在傳言類似的話……
“難怪邯鄲王那麼得陛下信重啊!”
“難怪之前陛下許邯鄲王節制北衙禁軍,執掌宮禁啊!”
“難怪雁門大捷就能被冊封郡王……”
“難怪天門山一戰,邯鄲王縱馬狂奔,急行來援!”
很多人在心裡滴咕,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呢,無風不起浪啊!
如果是真的,那太子、秦王還真要小心點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畢竟現在關內道兵力可都在邯鄲王手中呢。
甚至早朝時候,還有腦子不太好使的官員上書建言召邯鄲王回京……呃,被中書令楊恭仁痛斥,李淵黑著臉將那個倒黴鬼發落到交趾去了。
這種人在朝中差不多是大熊貓,但大部分人都對李淵所說的乃突厥離間的說法半信半疑,其中不少人都將視線投向了站在最前面左右兩側首位的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
李建成是蒙逼的,他倒是聽到過類似的流言,但從來沒放在心上,畢竟李善是如何得父親信重,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他基本上都是看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