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營寨最高處,遠遠眺望黑壓壓鋪天蓋地撲來的騎兵,李善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還說過一夜再走,還沒過夜呢,突厥就在黃昏前已經殺到眼前了。
王君昊緊緊抿著嘴,偷眼瞄了瞄身邊的朱瑋……而朱瑋眼角餘光掃了掃還在呆滯中的李善。
雖然早就聽說了,但沒想到大郎還真有這能耐啊……朱瑋嚥了口唾沫,他之前還私下訓斥了王君昊幾句,什麼叫懷仁斷定突厥不會提前來襲,所以……
算算時日,今日才五月十四日,比前些年要提前將近十日到半個月來襲。
“可是雲州……”
杜曉的話剛說出口,張士貴、薛萬徹異口同聲,“決計不是!”
“常有突厥遊騎南下探查,但從無數千之眾。”張士貴低聲解釋道:“更何況是阿史那·結社率駐守雲州。”
“突厥騎兵在邊界常有襲擾之舉,但一般不會選在黃昏時分來襲,更何況是如此大隊。”薛萬徹補充道:“突厥人大都夜盲,夜間難以行軍,又不擅安營紮寨。”
朱瑋贊同的點點頭,胳膊肘撞了撞還在發矇中的李善。
李善終於回過神來,現在不是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事的時候,突厥來襲,自己十成十會被困在顧集鎮,不可能再返回雁門關了,不然一旦被追上,突厥騎兵能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撕裂。
現在最關鍵的是要確立主將,自己沒有其他的選擇,只可能支援張士貴……希望這位初唐名將,天策府不多可以獨當一面的人傑,歷史上著名的白臉奸臣,能撐得住局面。
想到這兒,李善歷喝一聲,“張士貴!”
“下官聽令。”
“營寨之中,你全權處置。”李善從王君昊手中接過長刀遞去,“若有違抗軍令者,無論何人,許你斬其首級,以懾軍中!”
張士貴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長刀,“是。”
李善又從身邊親衛手中接過單筒望遠鏡遞給張士貴,“來敵多少?”
張士貴神色平靜,拿過望遠鏡看了幾眼,道:“來敵約莫三千騎兵,應該非雲州出兵?”
張士貴語氣存疑,顯然是在問李善,後者沉吟片刻點頭道:“理應非雲州結社率。”
如果突利可汗沒有撕毀盟約的打算,就算是結社率出兵,也應該不會一舉數千騎兵南下,而是應該小股遊騎來襲用以示警……這方面的細節,李善和突利可汗、結社率當日是有過約定的,而這兩個月也有過類似的世間,張士貴可能也是從此窺探一二。
“不過雲州西北部,駐守的是頡利可汗嫡系。”李善低聲道:“武安兄可有良策?”
“雲州西北部?”張士貴思索片刻,拿起望遠鏡又看了看,“雖非長途跋涉,但也馬力耗盡,可先挫敵銳氣。”
說到這,張士貴突然住了嘴。
李善毫不遲疑側頭看向薛萬徹,喝道:“杜曉、王君昊何在?”
不等杜曉、王君昊出列,薛萬徹冷哼一聲,“蘇定方不在此地,斬將奪旗,衝鋒陷陣,舍某其誰?!”
如今營寨內,李善名位最高,但不實際掌軍,張士貴為主將,其下便是薛萬徹……其實若論衝陣,曾經數千騎擊敗王世充五萬大軍的張士貴也堪稱翹楚,但對陣突厥,薛萬徹經驗更為豐富。
示意杜曉、王君昊跟上,李善在心裡嘆息,也不知只是突厥小股騎兵還是大軍先驅,但無論如何,戰幕已經拉開,而且是以最讓自己意外,最讓自己難受的方式拉開序幕。
突利可汗讓結社率傳來口信,十日後方會出兵……他沒有必要騙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李善心裡甚至有些惱羞成怒,自己昨日還信誓旦旦,今天就被扇了一巴掌……還好馬周那廝不在,不然必然大加嘲諷。
雁門關那邊以蘇定方為主將,小半年過去了,蘇定方早就牢牢掌控住了代州軍,代州司馬爾朱義琛……呃,朱瑋已經提醒過李善,你應該稱為二表舅。
這位便宜表舅自然不會礙事,馬三寶也不會,張公瑾伸不進手來……想到這兒,李善遠遠看了眼甕城內趨馬揮舞長槊的薛萬徹,還好將這貨帶到了顧集鎮,不然說不準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張士貴等人早就已經離開,敵軍這麼快來襲,需要準備的事務太多了,只留下李善帶著幾個親衛站在高處遙遙眺望。
李善苦中作樂的想,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現在,不管是張士貴還是普通士卒,應該都不會懷疑會外無援軍,陷入絕境。
視線茫無目的的掃視著遠處,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