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之內,除了那幾個官員憤慨的面容之外,盡是一片冷漠,即使有幾個面熟的東宮同僚,卻也轉開了視線或匆匆而過,爾朱義琛有些委屈,但也知道其中緣由。
“連累闞兄了。”爾朱義琛慘然一笑。
這次是回京出任左翊衛將軍的闞稜卻神情異常,爾朱義琛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臉色微變,頭顱輕微的搖擺……這種情況下不能也不應該出面!
但李善又如何能容忍呢?
不說本為親卷,不說對方是長輩,自己掌代州總管府,身為司馬的爾朱義琛只負責重組折衝府,但從來盡心盡力,雁門大捷隨自己夜間追敵,崞縣一戰力保雁門,顧集鎮一戰後又是對方的堅持才讓自己對李靖的手段能完美的實施。
“孟嘗兄,這是……”李善笑著說:“何以在承天門大街……不如換個地方?”
李孟嘗早年曾是王君廓的麾下,洛陽大戰時候又直屬張士貴,之前與李善也有過幾次接觸。
“邯鄲王。”李孟嘗雖出身趙郡李氏,但家道中落,淪落為盜,身材矮小卻精悍,雙目炯炯有神,“承天門大街乃是重地,此二人於此喧鬧,不過訓斥幾句,居然還敢辯解!”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李善其實不太明白其中緣由,只低聲說:“畢竟是陛下召其入京,總不好……”
李善話還沒說完,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些許微功,若非代縣令李德謀趕至,早就兵敗身死,居然還厚顏入京覲見!”
李善眨眨眼,他本來以為這是奪嫡之爭中的一部分,因為李孟常與段綸的毆鬥本就是因為東宮、秦王府在益州道的爭奪導致的。
而爾朱義琛身為代州司馬,是東宮在代州最重要的人手。
但現在看來,似乎與雙方奪嫡之爭並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李善轉頭看見一個面色陰沉的青年官員擠出人群,毫不畏懼的盯著自己,居然是段志玄。
周圍人群一陣騷動,誰都知道段志玄有多恨這位邯鄲郡王。
“此言何意!”李善臉上的笑容消逝,冷然道:“如你所言,就應該兵敗身死,就應該讓阿史那·社爾攻破雁門關?!”
“如此於你有何好處?”
“或者你段志玄盼著代地淪陷,盼著孤身死塞外?”
不知何時,蘇定方、王君昊已經站在了李善的身側,今日朝會是年末朝會,這兩人都有爵位,都是必須來的。
“營中嬉戲,醉酒鬧事,鞭打士卒。”蘇定方上前一步,盯著段志玄的眼睛,“只是將你驅趕回朝,那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若是某來處置,當斬你頭顱以懾全軍!”
王君昊冷笑道:“久聞秦王南征北戰,縱橫不敗,麾下名將如雲,難道都是你這般人物嗎?”
段志玄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就要上來廝打,一旁的李孟嘗幾個秦王府的同僚都有點慌了。
李善很無所謂的對段志玄笑了笑,在皇城裡鬧事,反正我是不吃虧的……有平陽公主在呢!
段志玄卻被李善這笑容刺激的雙目紅腫,一聲怒吼,掙開了李孟嘗、秦瓊幾人,徑直撲向了李善。
“住手!”一聲斷喝傳來。
李善有些意外,其他人勸說都沒效果,但這句話一出,段志玄卻乖乖的停下了腳步。
走出人群的是兩位都鬢髮花白,一位是如今的中書令封倫,他兼任天策府司馬,另一位身材挺拔,面容肅然。
李善瞄了幾眼,猜到了這位的身份……與段志玄有點像,應該就是他的父親益都縣公段偃師了。
“不錯,這位便是邯鄲王李懷仁。”封倫視線掃了掃周邊,笑著看向李善,“倒是不知殿下與東宮門下相熟。”
一聽這句話,爾朱義琛大急,上前幾步高聲道:“此事與殿下無干!”
“看上去交情甚篤。”段偃師冷笑了兩聲,順著封倫的話往下說。
爾朱義琛心裡有數,今日這件事壓根和奪嫡沒什麼關係,甚至在這種場合下,李孟嘗都不能算是天策府屬官,而自己也不能算是東宮門下,對方顯然是想乘機對付李善。
李善雖然有點懵懂,但也清楚一件事,自己在朝中的公開政治立場一直是保持中立的,這是自己能在各方勢力之間遊走的基礎,也是自己得到李淵信重的關鍵原因。
而封倫卻似乎在搞事?
是希望自己和天策府眾將鬧上一場,最後迫不得已的投入東宮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