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衝、高履行均面有不渝之色,這件事在秦王府不是秘密,多有人知曉。
李善只笑了笑,並沒有介面……自己這段時日露臉露的夠多了,沒必要再發光發彩,難不成還怕隔壁察覺不到?
長孫某還要開口,外間有下人稟報,“適才來報,隔壁裴家娘子有弄璋之喜。”
“裴相孫子……不不,是外孫。”
“不容易啊。”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中,長孫衝摘下腰間玉佩遞過去,笑道:“待得滿月,必上門恭賀,這塊玉佩送過去吧。”
所謂弄璋之喜,本就是指玉器。
“倒是沒聽說過如此報喜……”李善低低笑道。
隔壁座的李楷擔憂的看了眼過來,一般來說,報喜都是以夫家為主,而今日卻是以女方為主。
李善舉杯笑道:“德謀兄,且盡飲……裴家娘子,裴家娘子……想必他日子也不好過。”
李楷陪了一杯,默不作聲,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李家裴氏,裴家娘子是未出閣的稱呼,這隱隱有貶低李德武的意味。
去年破鏡重圓也是長安高門大戶議論的重點話題,一番議論後,長孫某看向了李善,“李兄還要修閉口禪?”
李善冷笑兩聲,搖了搖案上的空酒罈,“長孫兄,酒可盡飲否?”
下人立即送來了一罈酒,李善自斟自飲,又是三碗酒下肚,臉頰微紅,手撐著席榻起身,踉蹌幾步,似倒非倒。
“是戰是和,此為軍國大事,何能一言決之?”
“但此等大事,謀劃已久,如今倒是能窺一斑而知全豹。”
李善俯身端起酒碗,腳步搖晃,“突厥年年南下,為何今歲大舉入寇?”
“可是因為河北劉黑闥復起?”高履行高聲問。
“正是如此。”李善晃晃悠悠走到長孫某席前,“劉黑闥復起已近兩月,但關中並無出兵之意,且聖人調齊王回關中,此為何意?”
“洛水大戰,劉黑闥率千餘殘部北逃,如今復起,必有突厥插手。”
李善一口飲盡碗中三勒漿,李楷脫口而出,“突厥萬騎入河北……兩個月前,已窺突厥有大舉南下之意。”
“秋風未動蟬先覺……”李善又倒了碗酒,“貴人早已窺見此時,所以按兵不動,收斂兵力,以備突厥。”
“去歲末購糧,四錢鬥米,而兩個月前,鬥米漲至六錢,如今已至八九錢。”
高履行一拍桌案,醒悟道:“必是朝中儲糧以備戰。”
“還記得上次在酒樓,何人提起……李大恩……”李善已然有些口齒不清了。
“李大恩?”長孫衝聽得懵裡懵懂。
“定襄郡王李大恩,上奏突厥饑荒,可擊苑君璋,可惜敗北身亡。”李楷朗聲道:“所以,今歲秋時突厥大舉南下,乃必然之事。”
廳內一時寂靜下來,在座的雖然都是年輕一輩,但都是世家子弟,知道李善雖然酒醉,但說出的話前後條理明晰,邏輯無錯。
高履行暗暗心驚,如此人物,真不愧秦王讚許。
長孫某呆呆的想了半天,突然問:“是戰是和?”
“噗通。”
李善終於支援不住坐倒在地上,勉強睜開朦朧睡眼,“能戰方能和,以戰迫和……”
“李兄,李兄?”
李楷疾步趕過去正要扶起李善,後者已然睡倒,喃喃道:“我醉欲眠君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