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幾十口大鍋正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引得已經多日啃乾糧的李善頻頻抽動鼻子。
“都是剛剛宰殺的肥羊。”範老三嚥了口唾沫,“張家可真有錢。”
李善瞄了眼正在和張玄素敘禮的張文瓘,“救命之恩,幾十只肥羊算得了什麼。”
張文瓘倒是個爽快人,脫險後將事情經過向蘇定方、郭樸和盤托出,並讓人宰殺幾十只肥羊,親自隨唐軍一起南下來了山谷。
“好了,好了,別急,都有都有,待會兒還有一鍋!”
大夥兒都沒碗筷,就連大鍋都是張文瓘帶來的,只能弄兩根樹枝做筷子,從鍋裡直接撈肉。
李善早就準備好了,朱八舉著剝了樹皮洗乾淨的樹枝擠出人群,上面串了幾塊羊肉。
這些天實在是難熬,李善雖然不嬌生慣養,但在冬天啃著硬的能崩掉孩童牙齒的乾糧,實在是……還真不是形容詞,李善親眼看見幾個七八歲的孩童哭喪著臉,門牙都被幹糧崩掉了。
一陣狼吞虎嚥,李善一口氣足足幹掉了三串才歇了口氣,瞥了眼一旁的垂誕欲滴的範十一,“你剛受過傷,喝幾口湯就行。”
範十一在牢裡受了不輕的傷,不過主要是上身,左臂被打折了,倒是不影響騎馬。
正準備歇一歇再繼續,那邊張玄素帶著張文瓘過來,介紹道:“李郎君,這位便是清河張氏的張文瓘,其父乃澤州陽城縣令。”
張文瓘深深一禮,“足下籌謀,三百騎大破敵軍,盡焚糧草,連夜奔襲武城,實是人傑。”
張玄素也頻頻點頭,他身為景城錄事參軍,對兵事並不陌生,親眼所見李善於絕境中奮起,突發奇謀,夜襲大營,轉危為安。
如今在貝洲,不計算各縣鄉兵,劉黑闥所部已然是所剩無幾,兩千兵馬幾乎全軍覆沒。
若不是兵力太少,李善都能重新拿下貝洲,舉兵西向,解洛洲之圍了。
“不敢當。”李善突然打了個飽嗝,乾笑幾聲,“無奈之舉,死裡求活罷了。”
張玄素笑道:“稚圭今年十五歲,稱一句李兄就是。”
“李兄。”
李善挽起張文瓘,“還要謝過稚圭送來肉食,多日未能飽腹了。”
“分內之事。”張文瓘直起身,輕聲道:“適才聽世叔所言,李兄欲南下魏洲?”
張玄素和張文瓘的父親是故交,兩家雖然非同族,卻是同宗。
“嗝……呃,的確如此。”李善行禮道:“還要多謝稚圭收留。”
郭樸一回來就告訴了李善,張文瓘許諾張家收留那些受傷無法行動的傷兵,如此一來,南下的速度能大大加快。
張文瓘遲疑了會兒,轉頭看了眼張玄素。
“稚圭欲隨軍南下魏洲。”張玄素低聲道:“此次若不是蘇定方恰巧破城,稚圭必為範願所殺。”
“範願?”李善吃驚道:“他敢殺清河張氏子弟?”
張文瓘坦然直言,“多日前,突厥遊騎途經武城,小弟認出了範願長子,力勸守將率軍出擊……”
李善眼睛眯了眯,突然開口打斷道:“鬚髮黃色?”
“不錯。”張文瓘一怔,“李兄如何知曉?”
是那個被自己割斷喉嚨的黃髮青年,李善舔了舔嘴唇,順手接過石頭遞來的一串羊肉,難怪蘇定方親手斬殺範願。
一直在旁邊喝酒的周趙突然轉頭髮問:“當日戰況如何?”
“突厥遊騎多少人?”
“最後範願長子往何處逃竄?”
李善古怪的神情,周趙連續的發問讓張文瓘察覺到了異樣,他仔細回想了會兒,才開口說:“約莫兩百騎,當日唐軍設伏大勝,領兵者乃武城兵曹。
斬首七十有餘,俘虜十餘人,殘兵分為兩部,向西逃竄者被追擊斬殺殆盡,餘下數十人向北逃竄,範願長子便在其中。”
李善和周趙對視一眼,低聲問:“範願可是追問其長子去向?”
“不錯。”張文瓘頓了頓,補充道:“還追問俘虜下落,而且此次範願來武城,還帶了幾個突厥人。”
“突厥人?!”李善砸了咂嘴,“你確定?”
周趙抓了抓頭上的髮髻,“情理之中……範願乃劉黑闥之下第一人……”
所謂物以類人以群分,和範願長子混在一起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這也早在李善的預料之內,所以他一直將那突厥青年帶著,沒有一刀了結。
但範願帶著突厥人來武城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