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雁門大捷之後,李善返回長安一段時間,範豐曾經稟報過,他查到了坊州都督府的司庫參軍,此人乃是中書令封倫的女婿,每個月都會來一趟長安拜訪封倫。
每一次的第二日,齊王府的記室參軍榮九思就會拜訪封倫,然後入宮……應該是去了武德殿找齊王李元吉了。
李善在返回代州之後,囑咐範豐盯著封倫,但很快封倫就成了宰輔,目標就轉到了榮九思的身上。
這次返回長安,範豐曾經稟告過,玉壺春生意興隆,現在酒都買到蜀地去了,至於糧食來源,依舊是坊州。
京兆周邊的大型糧倉有兩處,一處是在華州,另一處就是在坊州。
可以確定,榮九思、封倫、杜淹是一條線,如今又加上了個司農少卿趙元楷,從坊州糧倉盜走大量糧食用以釀酒,賺取暴利……司農寺主掌糧倉,沒有趙元楷的遮掩,只怕這件事還不一定能成,這也是李善放眼要巡視關中糧倉,趙元楷就牴觸的根本原因。
之所以試探一二,李善一方面是不準備來背這個鍋,另一方面是好奇於李元吉到底想幹什麼?
李善心裡始終有一個難以解釋的疑問,這件事齊王是肯定參與其中的,但關鍵是這位是親王,就算貪財,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吧?
更何況,不提趙元楷,封倫是中書令兼天策府司馬,杜淹也是天策府屬官,兩人都是秦王一脈,一旦被人發現與齊王有手尾,那無論是封倫還是杜淹,怎麼向李世民交代?
李元吉本人倒是不用向李世民交代,但他怎麼跟太子李建成解釋?
東宮招攬天策府將領幕僚,至今也沒什麼成果,洛陽大戰之後好不容易籠絡的原國公史萬寶在魏州慚愧自盡,前段時間招攬來的常何守衛玄武門受盡了當年同僚、上司的白眼,而你李元吉居然能招攬來封倫、杜淹這樣的人物。
一個出任中書令,是當朝宰輔,另一個出身京兆杜氏,還是李世民左膀右臂杜如晦的叔父。
所以,肯定有其他原因,或者說李元吉肯定有其他目的,李善相信,這個目的應該和奪嫡有關,而且不是為了東宮,而是為了李元吉他自己。
“郎君。”門外張仲堅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張仲堅推開門,手裡拿著一件棉襖,“夜深風大,老夫人讓侍女送來的。”
“嗯。”李善隨口應著,披上棉襖,“三郎,以你之能,小吏太過委屈,他日大軍出塞,有用你之時,別太心急。”
“不急。”張仲堅輕聲道:“即使此生宿衛李宅,亦不後悔。”
李善哪裡不知道張仲堅的心思,搖頭道:“有左思先例,三郎不必妄自菲薄。”
左思同樣出身寒門,而且面目醜陋,還口吃,但最終以才華揚名,寫就的《三都賦》傳遍天下,洛陽紙貴這個成語就出自這篇文賦。
張仲堅臉頰動了動,他知道李善這是好意,不過這個例子舉的不太恰當,可能是因為不知道……畢竟如今還沒有一本公認流傳的《晉書》,這本二十四史之一的史書在歷史上是貞觀年間才編纂的。
左思之所以最終名揚天下,有一部分原因在於其妹妹左棻,據說這位女子也面目醜陋,不過被選入宮中,成為晉武帝的妃子。
張仲堅突然想,這個例子也恰當的很啊,左思有個妹妹,我找了個主君……
哎,張仲堅其人,和蘇定方、王君昊等人不同,有著強烈的仕途進取心,這次跟著李善回京,很大程度是因為惡了李靖,想借李善這條線在長安謀取官職。
對此李善倒是沒什麼排斥,介紹給了平陽公主、柴紹,力述其勇武,可惜這對夫婦雖然很欣賞,但實在沒辦法安排……那副尊榮,大白天都能嚇哭了孩子。
呃,不是形容,是真的……那天柴哲威就被嚇哭了。
自那之後,張仲堅意志消沉,沉默寡言,每天宿衛門房。
聽了李善的勸解,張仲堅咧嘴笑了笑,“他日郎君出塞,還請帶上。”
“那是自然,到時候將王君昊那廝趕走,你來出任親衛頭目。”
李善身邊的親衛頭目前後兩位,蘇定方、王君昊都先後封爵,這可是個福位呢。
閒聊了幾句,李善隨口問:“最近幾日,莊子裡可有什麼事?”
張仲堅想了想,“昨日應國公夫人來東山寺上香,老夫人作陪。”
英國公……李善腦子轉了兩個彎才反應過來,李績現在還叫李世績,爵位是曹國公,張仲堅說的是應國公武士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