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善的堅持下,蘇定方總算放下匕首,重新坐下。
“你滾回去……算了。”李善嫌棄的看了眼自顧自坐下來的周趙,“坐遠點!”
想什麼了,讓蘇定方去交投名狀?
李善可沒忘記,林沖交了投名狀才被允許上梁山,然後……然後白衣秀士王倫高聲哀嚎,我的心腹在哪裡?
在這個時代,讓人交投名狀,是相當愚蠢的做法,如果蘇定方真的殺了範願長子,就算李善再如何懷柔,和蘇定方的關係也必有間隙。
“蘇兄如何能輕信他人之言?”李善的模樣看起來痛心疾首,“此人慣會胡言亂語……”
李善說了好一會兒,蘇定方一直默默聽著,直到對方沒話說了,才輕聲道:“洛水一戰之前,漢東王敗象已露,欲北竄草原,依附突厥,唯獨義父斷然回絕。”
“義父之父兄均亡於突厥之手,自然……”蘇定方悄然嘆息,“次日出戰敗北,親信餘部均被範願所吞。”
頓了頓,蘇定方解釋道:“義父姓高,曾為漢東王麾下右僕射。”
“高雅賢?”周趙脫口而出,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李善聽的懵裡懵懂,只隱隱聽得出來,蘇定方這是在解釋義父和劉黑闥不合。
周趙湊近低聲解釋了幾句,李善這才知道,去年竇建德舊部推劉黑闥上位,以範願為首,其次就是高雅賢,前者是左僕射,後者是右僕射。
“義父亡於陣中,某親自上陣,斬殺唐將復仇,一了百了。”蘇定方平靜的說:“但絕不會隨漢東王依附突厥……”
蘇定方雙目微紅,似乎回到了大半年前,似乎回到了洛水旁,唐騎動如雷霆,“李”字大旗下,一員將領持馬槊將義父挑落下馬。
自己冒死搶出義父,但尚未歸營,義父已然……蘇定方猶記得,自己第二日出戰,生擒那員名叫“潘毛”的唐將,但等自己歸營,不僅義父餘部,就連親衛也大都被範願所奪。
“如今,漢東王引突厥寇鄉梓,某如何能同流合汙?”
李善聽的興致勃勃,“之後你就歸隱鄉野?”
蘇定方搖搖頭,“漢東王北竄草原,某留在了洛洲,將母親、義母並同僚親眷一一接走,因唐軍搜捕甚嚴,不得已落腳此處。”
“此地乃是蘇家莊園,多年前廢棄……”
“武邑蘇家!”周趙突然問:“蘇邕乃你何人?”
“那是家父。”
周趙咧咧嘴,湊到李善耳邊道:“前朝末年,賊寇紛起,蘇邕率鄉兵御賊,頗有威名,其子……應就是此人,子承父志,曾率兵敗張金稱、楊公卿。”
這句話分量不低,張金稱、楊公卿都曾經是河北巨盜,頗有名氣……但李善完全沒聽說過,只笑著說:“蘇兄早有威名,堅拒突厥,這也罷了,但收容同僚親眷……此舉堪稱仁心義骨。”
蘇定方苦笑了聲,“漢東王與夏王不同,程務挺舊事在先,實在不敢冒險行事。”
這次不用周趙解釋,李善就聽懂了,年初大戰,身為竇建德舊部的程務挺奉秦王之命截斷洛水,斷了劉黑闥的糧道。
結果呢,劉黑闥將程務挺一家老小,父母妻兒殺了個乾乾淨淨。
此次蘇定方生擒范家子,擊殺多位劉黑闥親衛,還殺了幾十個突厥人……一旦事洩,整個村子都要面臨滅頂之災。
所以,一村人都得跑路,不得不跑路。
“蘇兄之事日後再說,此行南下往魏洲,路上還要蘇兄費心。”李善斜眼瞥了瞥周趙,“這位自稱河北人氏,足跡遍佈山東,但卻是個路痴。”
蘇定方遲疑了下才開口問:“的確是去魏洲?”
“聽聞淮陽王三戰三捷……”
“蘇兄訊息倒是靈通。”李善苦笑道:“之前三戰,劉黑闥軍中均無突厥兵,而此次大戰,突厥騎兵滾滾而來,其勢甚囂。”
“此次於此相逢,也算有緣……”
李善臉上苦色愈濃,坦然直言,將自己和李道玄的爭執大致講述了一遍。
蘇定方搖著頭道:“突厥兵尚未北歸,冀州、深州交界處泥濘滿地……”
李善閉上了嘴,但周趙插了一句,“而且淮陽王與副帥原國公不合。”
“天時地利人和,無一在手,貿然浪戰,此戰必敗。”蘇定方立即做出了判斷,“其實此戰並不難打。”
“只需堅守冀州二十日,待敵軍士氣銳減,風傳幽州軍出境斷其後路,再加上深冬時節,突厥必然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