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的,只要稍稍運動就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都說我這是哮喘,也可能是氣管炎。這是我五個健壯的哥哥沒有的毛病。所以從小父母和哥哥就給我特殊待遇,他們的眼神裡常常流露出對老么的憐愛之情,但男子漢是絕不需要那種眼神的,那反而讓我更自卑。

母親對我很好,好得有些過分。她最怕我感冒,因為一旦傷風著涼,我就會劇烈咳嗽,然後開始哮喘,咳得母親焦急不安、心神不寧。為了給我治病,她帶我跑了不少地方。先是上大醫院去看,大醫院治不好,又去鄉里蒐羅那些土方偏方。只要聽說有什麼法子能治哮喘,不管有沒有科學依據,母親都要逼著我試一試。

記憶中最荒誕的治療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採用特殊的方式來吐痰,就像《神鵰俠侶》裡的裘千尺吐棗核釘一樣,把痰含在嘴裡醞釀好了,再瞅準一個目標,爆發力十足地噴出去;還有一種是把明礬化在醋裡,讓我一仰脖喝下去,那怪味直燻得我噁心反胃,鼻子眼睛都擠到一塊兒,跳著腳轉圈……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後來上中學時讀到魯迅先生的小說《藥》,我當時那個後怕呀,暗暗慶幸母親沒讀過魯迅小說,不知道華小栓吃人血饅頭治癆病的事,否則……想到這裡我就寒毛直豎。

童年的我身上一年四季都瀰漫著一股中藥味,這是一種自卑的氣味。哥哥們被燻得不願靠近我。可這種氣味越來越濃烈,身體卻也沒見好起來。秋冬寒風一起,我又開始咿咿呀呀地“拉二胡”。

晚上睡覺也是母親陪著我,因為哥哥們都不願意跟我睡。我總是帶著吱吱呀呀有如二胡一樣的聲音進入夢鄉,這讓他們不勝其煩。有時候他們會過來推我一把:“老六,閉嘴!”直到我尷尬地醒過來。

為了我的病,母親以淚洗面,我見她悄悄捶著胸口跟父親抱怨:“對不住老六,不該帶他來世上受苦,他這身子骨,將來可怎麼找工作怎麼娶媳婦……”父親鼻子裡哼一聲:“哭什麼?老六要真是個熊包,我養他一輩子!”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一章 起錨(2)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父母的話讓我無比地恨自己。那時候我還小,還想不到娶媳婦那麼遙遠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我明白:因為是老么我最受寵,可是又與別家的老么不同,這種寵愛不過是一種可憐罷了。想到這裡,我又開始激動地喘起來。

六歲那年,我上小學。上學第一天,母親帶著我去見了班主任。只見她和班主任耳語了幾句,班主任的眼睛掃過我的面龐,似信非信地點點頭。

當孩子們一窩蜂衝向操場時,我便被老師攔住:“你娘說了,要我好好照顧你,這些活動你都可以不參加,就在場外休息吧。”滾鐵環、扔沙包、打彈弓,都沒有我的份,看著男同學們滾打在一起,我只能在操場邊裝作毫不在乎地望著天,或者蹲在角落裡數螞蟻。

和同齡的孩子打鬧是被禁止的,其實哪怕出去轉轉,母親也會擔心我中途出事。“翟墨,過來,我們踢球少一個人!”“翟墨,你有沒有彈弓,打鳥去!”每當有孩子在我家門口發出這樣的召喚,母親就會非常委婉地幫我拒絕:“翟墨他身體不舒服,你們去吧!”

1975年冬天,特別冷,母親到學校來看我,見我有點哆嗦,便徑直走向了班主任辦公室。第二天老師就調動了座位,在同學們注視下,爐邊的溫度把我的臉烤得發燙。但我很清楚,絕不是炭火讓我的臉發紅。

此後的每個冬天,火爐邊的位置肯定是為我留的,我覺得連班上的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對。“翟墨,你是個弱者,你他孃的是個弱者!” 我一邊罵自己沒用,一邊用鉛筆在作業本上無聊地划動,只感覺一股熱血在往腦袋上湧,眼睛都有些發酸發脹。每次聽到有人在說,某某是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風雨時,我就會下意識地想到是我,就會不自覺地躲閃別人的目光。

教室裡的冷清和操場上的喧騰被玻璃隔成兩個世界,陽光映照著孩子們臉上的歡笑,是那樣美好。而我被這個生機勃勃的世界拋棄,只能做一個病弱的旁觀者,默默躲在陰暗的角落承受著孤獨和寂寞,心情像溺水一樣沉到谷底。而在上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會條件反射般迅速離開視窗,回到座位上拿起書,背挺得筆直,脖子驕傲地高昂著,裝作一門心思溫習功課,無視陸續走進來的同學們。

多年以後,我一個人在海上航行時,有時幾個月時間見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甚至見不到一隻動物,那時我就會想起我的童年。按照父母的說法,我能夠順利地長大成人,就已經該謝天謝地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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