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地率領軍隊出現在京洛一帶,人們的不安又逐漸演變成凝重的沉默。
在這樣的氣氛之中,十月十九,秀吉親自來到了大德寺,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又騎馬返回了山崎。然後,他把養子秀勝和佑筆大村幽古叫到房裡。
“我有話要講,秀勝。你要牢記在心。幽古,為了讓後人知道歷史,你要用心參透我的意思,仔細地記錄下來。”秀吉的語氣沉重而嚴肅。他整了整桌案,閉上了眼睛。“幽古,準備好筆墨了嗎?”
幽古答應一聲“是”,然後提起筆來,凝視著紙張。
“右府去世之後,是我和秀勝一起在本能寺安葬了右府大人,當時我們父子二人相擁而哭,淚如雨下。對吧,秀勝?”秀吉閉眼道。信長十六歲的四子秀勝應一聲,頓時眼淚汪汪。大村幽古抬眼看了一下二人,然後飛快地記錄。
“你知我為何流淚嗎?我想你也能猜得出來。秀吉原本出身低微,承蒙右府大人的提攜,才有了今日。右府對秀吉恩寵有加,還把你於次丸秀勝過繼於我,這實是秀吉天大的榮幸……我的心情,你能明白嗎?”
“明白,很是明白。”
“就這樣,羽柴家和右府家合為了一體。因此,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如果只會哭泣,那簡直類似女人……”
“大人言之有理……”幽古附和道。他想誘秀吉說出後面的內容,無論是語氣逐是態度,都顯得極其誠懇。
“那麼,秀吉就把這次給右府舉辦喪禮的緣由給你講一講,秀勝。右府大人的兄弟本來就少,而老臣卻有很多,因此,若我主動提出這個問題,恐會招來誤解,故我一忍再忍,一直忍到了今日。沒想到這世間之人太令人失望了。無論我如何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終無一人主動出來為右府操辦喪禮。真令我傷心欲絕啊!”
“……”
“你明白了吧,秀勝?於是我就苦思冥想……昨日的親友已變成了今日的仇敵,昨日的鮮花已化為了今日的塵土。即使秀吉本人,也不知明日究竟是何等命運!當然,我現在根本來不及考慮這些事情。貧賤之士尚有葬父之志,難道我羽柴秀吉就眼睜睜看著右府大人讓人恥笑?我考慮再三,覺得若不為右府舉辦喪禮,九泉之下亦無顏面對右府!幽古,這些話非常重要,你要好好地記下。秀吉承蒙右府大人眷顧,有幸與織田氏結成一家,若連這一絲勇氣都拿不出,一味地顧忌老臣閒話,該為右府大人辦的事情卻不敢辦,豈不是豬狗不如?由此,我毅然決定和秀勝一起,為右府舉辦喪禮。你明白我的心情嗎,秀勝?”
“父親大人的心情,孩兒十分理解。”
“既然要辦,就應傾盡全力為右府祈禱冥福。傾盡我的所有,傾盡所有的真誠……”
“是。”
“因此,葬禮安排為七日。當然,秀吉到底是否心無雜念,滿懷誠意地為右府舉辦葬禮,後人自有公論。幽古,這些也要一絲不苟地記下來。”說著,秀吉一隻手按在額頭上,道,“第一日,十月十一日,轉經。”
“是,記下了。”,
“第二日,頓寫諸經,施餓鬼。第三日,懺法……十四日,入室。十五日闍維。”
“記下了。”
“十六日宿忌,十七日升座拈香……也就是說,喪禮共七天。這也是秀吉最大的努力了……”說罷,秀吉的眼角淌下一行淚來。
看到秀吉的眼淚,幽古不禁為之一動。秀勝也眼噙著淚水,定定地看著秀吉。
幽古想,這若是一種策略,真可謂天衣無縫。但這絕不僅是策略。秀吉的性情和智慧,及他的信心,都已渾然一體,達到了神奇之境。尤其是近一段時日,秀吉似更加出神人化了。
“我啊……”秀吉顧不上擦拭眼淚,繼續道,“一萬石祿米作為雜用,名刀‘不動國行”也供奉進了大德寺。菩提所總見院那邊,我已經捐了白銀十一錠,用作為右府的卵塔做法事,還捐贈寺領五十石作為香火錢,除此之外,我還吩咐大坂的商人糴進五百石米,以備他用。“
“是……五百石?”幽古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這些米已經陸續運過來了。其實,我想捐贈的東西還有很多,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無論如何,只依靠咱們父子二人的力量,來舉辦這次葬禮。對吧,秀勝?”
“對……對。”
“即使是五百石,恐也還是少了些。總之,五山十剎的僧人就無須說了,洛中洛外的禪律八宗的僧侶們都會雲集於此。”
“雲集於此……這樣記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