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咬牙吸氣,再睜眼時卻是起身退了幾步,
中庭之中,少年的髮梢被夜風吹得亂舞。
徐鳳平從廚房裡走出感覺氣氛不對,再到桌前時,只見自己的發小伏地叩首高聲稱謝。
“這些年,多謝徐當家和鏢局的各位對我父子二人的照顧!”
“小越......”
徐明聽著這話,心中也是不忍,可沒等他把話說出口,胡越的言語卻是更為決絕。
“徐當家,這是義父讓我帶回的鏢單,請您清點。酬金且代家父寄存,若他還能回來再結清吧。”
“心意已決,叔叔我也不再多說了,你自己保重!”
徐明從胡越隱隱顫抖的手中接過鏢單,只見眼前的少年再躬身後,隨手從中庭的木架上抽出一柄長刀揚長而去。
徐鳳平扔下手中碗筷,欲將少年追回,卻被自己的父親攔了下來。
“爹......”
“心意已定,便隨他去吧!今晚為父親自值夜。”
——————————
草廬之中,鍾之嶽靜坐桌前,長槍立於身後。
桌上四盞濁酒已空了兩盞。
屋外驟雨,雷光之下窗中映出人影憧憧,頃刻間卻又只剩下一人。
鍾之嶽又斟滿一盞,高聲傳話:“故人來訪,連杯酒都不肯坐下喝嗎?”
一人應聲走入草廬,脫去蓑衣,顯露出本就寬闊的身形。
一柄闊刀靠在了桌沿,粗壯的手掌抄起酒盞便一飲而盡。
“故都的新豐酒,你倒是念舊。”
“這些年大江南北的晃悠,順道路過一次新豐,有位老人仍在那兒經營一處酒坊,也算照顧下生意。”
“也對,若不是你大江南北的跑,我也不至於今天才找到你。”
“找我幹嘛?來索命麼?”
“大帥的死,你得償命。”
“笑話,我盡我分內之事,要我償命?”
“當年你若是肯助力,如今那洛都龍椅之上坐著的就是大帥!”
“仇樓,你一個叛出「吾林衛」的通緝犯,還好意思在我面前稱他為‘大帥’,胡秉業要是知道你還沒死估計都能氣活過來。你以為當初他真的是替我去死嗎?還不是為了你!”
說話間,鍾之嶽的目光也掃向了窗外,“為了你們!”
“你放屁!”
“偽造令文,讓我手下兵士開關引路的,難道不是你麼?當年我若與秉業易位而處,我死,但你也活不到今日!”
“當年大帥率領我等將士浴血廝殺,關中李賊才得以東出函谷,入主中原。結果呢,到頭來那賊子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解了大帥的兵權,僅僅封了個什麼狗屁洛川侯!叫我等將士如何不心寒!”
“飛鳥盡,良弓藏。人家至少沒做兔死狗烹之事!當年秉業他自己都未曾有過一句怨言,你們這群下屬卻莫名生得滿腔憤懣,著實可笑。看來他教你的,你是一點都沒記住。”
“任你怎麼說,反正你活不過今日。”
鍾之嶽聽著窗外的雨,轉眼臉上便已染上了肅殺之意:“話也說完了,再不動手我可要送客了。”
“......”
“果然,若真是來殺我,何必與我多費口舌。你們來索的,不是我的命吧。”
“我說他今日怎麼不在,看來你也是早有準備。”
兩人相視,目光交匯頓時劍拔弩張。
“仇樓,胡越不會跟你走。”
“他若知道他將害死自己親生父親的人稱之為‘義父’,你覺得他還會向著你嗎?”
鍾之嶽嘴角微微抽搐,正如其所言,他沒有絕對的把握。
這些年他教了胡越許多做人的道理,有段時間強逼著他讀書也是怕他誤入歧途。
雖不知其中用意聽進去了幾分,但現在的胡越終歸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情緒更是難以自控。
自己當年帶他離家時也已開始記事,對於他自己的身世,說胡越心裡一點疑惑都沒有是絕無可能的。
看來昨夜,荀小白的那番話確實沒錯。
決不能讓胡越見到此人。
霎時,長纓舞,刀光寒。
今夜註定見血!
兵器一擊即離,二人相持間卻只聽得一聲號令。
“天命不仁,萬民當歸!眾人聽令,隨我誅殺逆賊鍾之嶽!”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