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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邱雪梅哽咽著說:“母子一場。我當時就覺得,母子一場,有這麼一個時刻,真是已經值得了。”
&esp;&esp;她流著眼淚繼續說:“那段時間吧,沒有這小屁孩,我可能都撐不下去。 然後我想,現在是不是該我給他撐腰了”
&esp;&esp;邱雪梅五十來歲了,學歷是小學畢業,除了這座城市,沒有去過世界上任何地方。她只有和村口老姐妹閒聊的時候,聽說過同性愛這回事,但從來不瞭解。但她是一個對自己兒子擁有絕對信任的母親,於是同時也信任了兒子的愛。她決定要去了解看看。她知道愛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esp;&esp;當年她坐在菜市場後門口蓬頭垢面地埋頭幹活,手機叮鈴作響。她扯下塑膠手套去拿手機,手機滑出去,跌進了髒汙的臭水裡。有個男人拎著菜路過,彎腰撿起來在自己的襯衫下襬上擦了擦,遞還給了她。那時日光也很晃眼,她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
&esp;&esp;但是 劉小英
&esp;&esp;劉小英退休後不久,又返聘回實驗小學管過幾年後勤工作。她在校那幾年,周存趣正好念小學。總有同事會來跟劉小英說,周存趣極聰明,少有的聰明。她聽過了,放學回家的路上,會拉著周存趣的小手告訴他,哪個哪個老師又誇他聰明瞭。
&esp;&esp;周存趣抬頭望著劉小英,臉上是一種曖昧不明的羞赧。
&esp;&esp;聰明的周存趣上下課的時候,總會受點奇怪的傷。他手指破了皮,流血下來,就突突跑過小操場,跑到二號樓一樓劉小英的後勤辦公室裡,捧著自己的手指給她看,說:“外婆,受傷了。”
&esp;&esp;劉小英找創口貼給他貼起來,問他:“手指為什麼會刮破,在哪裡刮破的?”
&esp;&esp;周存趣眨著眼睛,沒回答她。第二天,他可能會在某個地方跌出烏青,第三天也可能在書法課上莫名其妙弄溼自己的褲子。劉小英騎腳踏車,把周存趣放在後座的小凳子上帶他回家換褲子。
&esp;&esp;二十一世紀初的工作日午後,乾燥明亮。他們趴在三單元五樓的陽臺上,一人咬一支冰糖棒冰,吃完之後,劉小英再送周存趣回校上課。
&esp;&esp;週末有次周存趣發低燒。齊蘭香來接人去上外語課的時候,劉小英說:“小趣發燒了,今天的課先放放啊。”
&esp;&esp;齊蘭香走進房間問周存趣:“媽媽問你,很不舒服嗎,能起來上課嗎?”
&esp;&esp;周存趣看著齊蘭香,從床上靠坐起來,小聲說:“能。”
&esp;&esp;他們要出門的時候,劉小英往周存趣的小書包裡塞了一瓶溫水跟他說要多喝點水。周存趣第一次沒理睬劉小英,繫好鞋帶起身的時候,抬頭看著廳堂裡的齊問遷和劉小英。很多年後,劉小英才明白過來,那是受害者看向共犯的悲傷。
&esp;&esp;她那時無知無覺的,即使退了休還埋頭在自己的工作裡面。下班的時候,整理乾淨辦公室,走在實驗小學的林蔭道上,前後的紅磚房,漂亮的荷花池塘,好像一切都是她創造的一樣。她自滿得不得了。自滿到不知道自己的外孫在自己的學校裡被孤立霸凌。
&esp;&esp;周存趣小學五年級那年,齊問遷意外去世。劉小英騎上腳踏車帶著周存趣趕去醫院。那天午後,不知道為什麼十月路上塞車。附近的體育館在辦什麼賽事,路兩旁停滿了車。窄小的街面上響滿了惱人的喇叭聲。劉小英跳下車,推著腳踏車艱難地擠過兩輛車之間的空隙。地面上有誰不小心扔下的番茄,已經被壓得一塌糊塗。劉小英一腳踩在番茄泥上,把著車頭擠到了路口。她停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管,忽然哭了。
&esp;&esp;她那天就邊哭邊跳上車騎去醫院。周存趣抱住了她的腰,把頭輕輕貼在了外婆的背上。
&esp;&esp;其他人都還沒趕到之前,就只有劉小英和周存趣兩個人坐在太平間門口的走廊上。空氣裡有一陣冰涼的消毒藥液味。就在今天早上,齊問遷還好好的一個。他退休前是國藥的藥劑師,退休後也三不五時會回單位一下。今早劉小英催周存趣吃早飯背書包出門的時候,齊問遷突然從背後拉住周存趣的包帶。劉小英在玄關穿好鞋,罵道:“你幹嘛,都要遲到了,真是。”
&esp;&esp;她自顧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