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秋風蕭瑟,草木影影綽綽。
東樵子埋過不少屍體,挖坑的水平難有對手,就是埋屍,那也是又快又好,但是,此時,他看著那叫八狗的孩子,腦袋竟然露在土外面,一時有些氣結:“懷夕姑娘,留個腦袋在外面做甚,要都埋進去,否則山犬一下子就尋到了。”
懷夕在八狗腦袋旁邊的土上用力地踩了踩:“豆子,去觀裡取些水來。”
不一會,豆子抱著葫蘆瓢走了過來,因為有些急,水灑出來一些,他有些愧疚:“姑娘!”
“無妨!”懷夕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接過葫蘆瓢,把一瓢水從八狗的腦袋上淋了下去。
王全立在一旁,寒氣一陣一陣地上湧,本應該死了的懷夕姑娘竟然活著,而且行事如此詭異,她,莫不是,莫不是瘋了吧,看著八狗的身子都埋在土裡,唯獨露出一個腦袋,此時又被淋了一瓢水,看起來可憐又悽慘,他有些不忍心:“姑娘,還是讓八狗入土為安吧。”
東樵子也在一旁說:“往日裡你胡鬧,倒也有些度,如此搓磨亡者,要不得,要不得”
懷夕卻不管他們,把瓢遞給豆子:“再去取水來。”
豆子自然是心甘情願地忙前忙後,東樵子看著懷夕一瓢一瓢地給八狗淋水,本來還想說什麼,此時,月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身上,她蹲在八狗的腦袋邊,手指纖細,水淋上八狗的腦袋,詭異而讓人恐懼,他不禁往王全身邊移了移。
黑暗總是會放大恐懼,此時,就連山間的鳥獸都閉嘴了,這一刻,甚至連風都停了。
懷夕沒有再讓豆子取水,她抬手摸了摸八狗的腦袋:“好好長,快快長!”
王全倒吸一口涼氣,甚至不敢呼吸,懷夕姑娘莫不是真的瘋了吧。
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做聲,黑暗中是不是會出現一張巨嘴,將所有的人都吞入腹中。
恐懼如一根藤蔓爬上了王全的身子,將他漸漸裹緊,越來越緊,緊到他不能呼吸,緊到他滿頭大汗。
“八狗哥!”不知道過了多久,豆子竟然十分驚喜地叫了起來。
那種恐怖的束縛感突然消失,王全腦袋清明瞭一些,順著豆子的聲音看去,只見八狗竟然睜開了眼睛,雙眼有些茫然:“豆子,王大哥,我這是怎麼了?”
東樵子睜大了眼睛,嚇得恨不得拔腿就跑,一個身子都埋進土裡的人,竟然能說話。
“八狗哥,你活了?”豆子年紀小,倒是百無禁忌,他跑到八狗的腦袋旁,蹲著同他說話:“八狗哥,你現在怎麼樣?”
八狗這才發現自己被埋在土裡,他試著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不要動!”懷夕緩緩地起身:“若是洩了氣,你就真的死了。”
八狗藉著月光朝著懷夕看去,此時,月光正灑在她的臉上,他驚恐地大叫:“懷夕姑娘!”
鄭縣裡,每個人都知道懷夕姑娘已經死了,現在,自己竟然見到了她,八狗驚慌地看向豆子,再看向王全:“豆子,王大哥,我們都死了嗎?”
“哼!遇到我,算你福大命大!”懷夕打了一個哈欠:“不要讓他出來,否則,必死無疑!”
懷夕倒是沒心沒肺地回去睡覺了,那些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東樵子已經洗乾淨曬乾了,她也不嫌棄,裹著當被子就睡著了。
她睡了,東樵子、王全、豆子卻睡不著了。
他們守著八狗,王全和豆子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八狗不禁有些後怕:“你們的意思是我原本已經死了,懷夕姑娘又把我救活了?”
雖然事情有些詭異,王全還是點了點頭:“現在看來,的確是她救了你。”
“那懷夕姑娘是人還是鬼?”
“是人!”豆子有些不滿意地撇了撇嘴:“懷夕姑娘救了你,你竟然說她是鬼。”
八狗有些尷尬地咳了咳:“豆子,你幫我看看,我腦袋裡有些響。”
東樵子探身看了看,嘟囔道:“能不響嗎?你後腦勺上可有一個洞。”
八狗一下子就急了:“那怎麼辦?難不成我要在這土裡待一輩子?”
王全往南山觀瞧了瞧:“明日我們再問問懷夕姑娘!”
或許是因為太過虛弱,不一會,八狗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豆子不放心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突然嚇得後退。
王全和東樵子見他這個模樣,趕緊也上前探了探,兩人俱是神色複雜地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恐懼。
八狗根本就沒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