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們一陣欲言又止。
待封桶之事完畢,惡夫又快步折回,只見嬴政已被扶到一旁的板凳上,雙眼朦朧,頗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
孟燦拿著瓢舀了半碗蜜水,正試圖讓他喝下去。“大王,快喝一口,解解這烈性啊……”
可嬴政呢,似乎還嫌蜜水不夠勁兒,使勁把腦袋撇向一邊。
“豈有此理!”惡夫見狀,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數,伸手就去強行扳過嬴政的下巴,一口把甜湯灌進他嘴裡。
嬴政嗆得猛咳了兩聲,辛辣的酒勁卻被這股濃郁的甜味稍稍壓住,似乎也漸漸緩和。
“還愣著做什麼?”惡夫喝令其他人,“速速給他們灌進去,這酒勁烈得嚇人,誰知道會不會燒壞了他們的腸胃!”
一聽這話,重臣也顧不上禮儀了,撩起袖子就端著蜜水碗去灌那些在地上呻吟或乾嘔的倒黴蛋:“都還敢不敢貪杯了,這玩意兒能把你們的嘴巴辣穿!”
於是,原本歡天喜地以為能痛快喝酒的官員們,此刻竟一個個被摁住腦袋,硬灌下蜜水或其他解酒湯,一時間哭喊聲、咳嗽聲、重物碰撞聲此起彼伏,宛如一場烏龍“災變”。
過了好半晌,待眾人好歹清醒一些,那大桶“工業酒精”也已被死死釘好,外頭再罩上兩層麻布,惡夫這才狠狠鬆了口氣。
他掃視四周,見工匠們一個個面露惶恐,生怕自己捱罵,又見孟燦等人累得滿頭大汗,索性擺了擺手:“行了,不怪你們……只是今後,這玩意兒可得小心保管,千萬不可再讓任何人擅自飲用!”
他特別衝相里翮使了個眼色。相里翮心領神會:“我明白,以後必將它與酒坊裡的可飲用蒸餾酒分隔開來,上鎖、封存,嚴禁外人靠近!”
聽到這裡,惡夫方才放下心來,這才想起嬴政。抬眼看去,只見嬴政臉色依舊漲紅,但雙眸漸漸恢復幾分清明。看清了惡夫走近,他抬手微微示意:“沒....我沒事。”
“唉,大王您可真是……這桶酒精根本不是口糧酒,是用作點燈、消毒、製作別的東西,度數極高,哪兒能直接喝?”
惡夫無奈地嘆道,“要不是你這尚且年輕,再加上這一口蜜水,說不定……後果不堪設想。”
嬴政輕咳幾聲,面帶尷尬。酒意雖還未散,但也能明白自己丟了顏面了。
他擺擺手,乾脆拉住惡夫的衣袖,聲音低啞道:“這……終究是好奇,聽工匠們說這是你新研製的烈酒,就想著試試。誰知……咳……”
“唉!貪新鮮也要有個限度啊。”惡夫說著,一指那緊鎖的桶,“那可不是烈酒,而是‘烈到極致’的酒精,是毒也是寶,真要喝的話,必須先按比例勾兌,否則必出岔子。”
一句話說得嬴政啞口無言。
好半晌,他才擠出一絲苦笑:“看來,寡人不適合當你這‘工業酒精’的試驗品啊……不過,你先前說它既能點燈、消毒,又能做其他用途,究竟是何用處?待寡人歇過這口勁,你得好生給我說明白。”
惡夫見嬴政雖狼狽,但神智大抵無礙,心裡也算放下重擔,擺了擺手道:“行了……你還是先緩一緩,這餘勁兒怕要好一陣子才能散盡。”
嬴政苦著臉點點頭,周圍百官們也都各自扶腰揉胸、低聲咳嗽不已,哪裡還有剛來時的興致勃勃。
此時也稍稍清醒的蒙驁見氣氛尷尬,乾脆開口道:“大王,先讓我們這些老骨頭趕緊回去喝幾碗醒酒湯,再熬些藥,明兒再與太尉好好請教可好?”
嬴政思忖片刻,額頭微微沁著汗珠,顯然還是覺得體內有火在燒,便也點頭:“唔,也好……先回宮,等明日……不,等感覺好點,上朝時在細細稟報。”
眾人扶著攙著,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作坊,一路上再也無心欣賞這生產盛景。惡夫與相里翮一路目送,直到看見嬴政坐進馬車、百官相隨方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