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倆人結婚,彼此沒見過面的比比皆是,但要說結了婚彼此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估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塗志明笑著用手指著自己道:“認識一下,我叫塗志明,家住四九城南鑼鼓巷95號大院,父親是資本家,在我十歲時外逃到了香港,母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死了。”
李秀芝沒有笑,反而是一臉同情,聽塗志明自我介紹完,她沉吟了片刻,娓娓道來。
“我叫李秀芝,四川江油人,我家裡爸媽都在,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哥哥結了婚,去年剛生了一個孩子。弟弟還在唸高中。
我家三代貧農,以種地為生。去年發了一場大水,我家種的地沒了收成……”
…… ……
李秀芝的聲音平靜如水,宛如山澗中流淌的清泉,清澈而寧靜,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塗志明隨著她的敘述,進入到了她的世界。
“秀芝,你表姐的信你看到了嗎?”吃晚飯時,李秀芝的父親李青山突然開口問道。
“看了!”李秀芝輕聲答道。
“那她說的牧場的那個物件,你願意不?”李青山追問。
全家人都不說話,全都齊刷刷的看向了李秀芝。
李秀芝喝著清可見底的稀粥,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按說災荒之下,加上時局動盪,誰家過的都不容易,小夥娶親難,姑娘嫁人也不容易,畢竟誰家都沒有餘糧啊。
她表姐給她介紹那人是她婆家的小叔子,聽說人不錯,就是一條腿瘸了,聽說還有隻眼睛不好使。
健全人誰願意嫁給一個殘疾的呢?秀芝有點兒不願意。
秀芝的母親劉桂蘭看女兒的表情知道不願意,用手拍了下李青山的胳膊,輕聲說道:“閨女,不願意也沒事兒,咱們一家人有難一起扛,就不信這有天有地的還能餓死個人。”
秀芝大嫂馬湘蘭看了眼秀芝,猶豫了會兒這才說道:“那人家裡有錢呢,聽說是趕馬車的,這要在城裡算是駕駛員了。”
抱著孩子搖了兩下,看桌上眾人沒人說話,馬湘蘭咬咬嘴唇繼續說道:“那人答應你嫁過去給家裡面二十塊錢,二十斤糧票,這可是天價啊!我嫁給你大哥,才給了十斤小米!”
李秀芝的大哥李建軍瞪著眼睛道:“咋的,嫌少了咋滴?隔壁趙長軍娶媳婦才給了五斤小米!
我家是窮了點兒,可也沒讓你餓死不是?一天在這裡多嘴多舌的幹什麼?要不是你還奶著孩子,我非揍你,你信不信?”
馬湘蘭不敢說話了,低頭喝起粥來了,全家人頂數她的碗裡粥最稠。
李建軍對著秀芝道:“妹子,別聽你嫂子的,你咋想的就咋辦,你想嫁咱就嫁,你不想嫁就別嫁,家裡再困難也不差你這口吃的。”
幾句話說完,全家人都沉默了下來。
李青山從口袋裡掏出旱菸袋,沒有菸葉子,他抽的是蓖麻葉子。
按了點兒進了菸袋鍋,點燃之後一口一口的抽了起來,屋裡面升騰起陣陣白色的煙霧。
這年頭沒有二手菸的說法,也沒讓擔心襁褓裡的孩子,眾人都習慣兒這種味道,因此也沒有人抗議。
好半天,李青山說道,“你表姐的公公還是個隊長呢,你要過去估計不會吃苦!”
秀芝的弟弟李從軍反駁道:“爹你可算了吧,我表姐的大哥去過一次牧場,說表姐被那家人當成傭人使喚,我姐這要過去還能好的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女人不就是幹活的命?”馬湘蘭插嘴說道,“什麼傭人不傭人的,至少人家能吃飽飯!”
看嫂子說話,李從軍不願意辯駁,低下頭把粥喝乾,一抹嘴進了裡屋。
李青山又對秀芝道:“你嫂子說的對,咱們只要勤快的,還怕人家使喚嗎?最重要的是不用捱餓!”
馬湘蘭補充道:“二十塊錢,二十斤糧票呢,再加上採點野菜啥的,混一混說不定能混到秋收呢!”
那邊李建軍又罵了起來,“你給這賣我妹子呢?我看今天我非揍你一頓不可了……”
誰知這一罵不要緊,馬湘蘭咧著嘴大哭起來了,“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
我這一天兩頓光喝粥,奶水都快沒了,你沒看孩子都餓成啥樣了嗎?你當我是為自己嗎?
我還不是為了你們老李家的後人?”
秀芝把那碗清可鑑人的稀粥一口喝乾,擦了下眼淚對著李建軍和馬湘蘭說道:“哥,嫂子,你們別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