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道穿過密林,顯得路途十分遙遠、漫長。兩個轎伕年輕力壯,穿件單衫都累得大汗直流。隨行的傭人稱腳磨破了皮,轎伕便說,前面就是銅鑼廟了,到那裡便歇口氣。
銅鑼廟是個村,也有一個廟。村裡住了十幾戶人家,大都姓唐,跟金溪唐姓是同宗。銅鑼廟的香火一向很旺,遠近幾十裡聞名。不過這個廟卻建得不怎麼樣,只是一座象樣的泥牆木窗的土地廟罷了。裡有四、五個說不清來歷的和尚,廟公叫法能。與眾不同的是,法能不僅替人做法事,而且行醫、看相。來往此路的人都樂意去廟裡上香、抽個籤,討個吉利。
周氏心裡本來就亂糟糟,象犯了鬼似的不踏實,所以不免見了菩薩就磕頭,見了和尚就燒香。周氏上香後抽出一簽,讓法能解讀。法能問,夫人是問家事還是人事?周氏想了想,還是問人事吧,她說。法能立刻眉開眼笑地說,恭喜夫人,抽了個上上籤。當下寫了解語與周氏,周氏接來細細地讀:“生子當如孫仲謀,壟上桃花分外香”。周氏不由得笑道:“廟裡的籤還真是靈,我剛添了個外孫,將來有出息了,我一定還來還願。”當下取出一塊銀元捐與法能。法能哪見過出手這麼大方的施主,恭蔡敬敬地送周氏出了廟門。
因為這一耽擱,周氏到金溪時,已過響午。周氏是第一次到金溪,只見南北兩座山,高聳入雲,山上青翠似屏,一條溪水從北山的山坳中衝下來,在南山前漂亮地轉個彎,流到蒸水裡去了。金溪的村民們就住在北山腳下,房屋低矮,卻錯落有致,與山山水水融為一體。縷縷炊煙從村裡冒出來,更為寧靜的山村增添了幾許生氣。周氏不禁感嘆;這裡確實是一塊風水絕佳之地。
因為早就有信,蓮嬸及菊靈都不曾吃飯,蓮嬸更把飯菜都做好了,用蒸籠盛著,在灶上蒸。過了午飯的時間,蓮嬸還不時出房門張望,遠遠地見了抬轎的,就急切地迎了上去,好象自己孃家來人似的。周氏在廂房見了正著在坐月子的女兒。菊靈欠欠身子說,不知孃的到來,未能起身相迎。周氏拉住女兒,連忙說,別下床,坐月子可得萬事小心。周氏楞楞地看著女兒,昔日稚氣的臉龐略為瘦削,多了分女人氣。周氏原本想忍住的淚又流了出來,聲音也鳴咽了,不知說什麼好。女人嘛,天生是水作的,一不小心,刺痛了女人的傷心處,流淚是件極其自然的反應。周氏在心裡不停地罵自己,便說去看外孫,脫開這難堪的局面。
初生不到10天的魏顯德在搖籃裡熟睡著,胖乎乎的一付討人憐愛的樣子。小孩的臉象他父親,眼睛象他媽,將來一定很英俊。周氏想起日間在廟裡抽的籤,外孫日後一定會有所作為的。想到這裡,她不禁笑了起來。
母女畢竟是血肉情深,在菊靈經歷裡,母親給了太多的影響,以至於深深地烙在自己思想的深處。儘管有過一點過節,但現在看來,都顯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些荒謬、可笑。菊靈還記得小時候,每逢過年過節,看到年輕、漂亮的母親,打扮得美麗動人,周旋在唐家上下,大方得體地招待客人,心裡就不自覺地把母親當作自己的榜樣。現在想起來,仍是充滿了欽佩:一個女人能做到這份上,實在是不易啊!從她的新婚頭巾被掀起開始,她才深深體會到這個中的滋味。母親只不過是個戲子,可從沒人敢蔑視她。雖然不少人會暗地裡罵她,可見著了她就會滿臉堆笑,恭維奉迎。菊靈從小就覺得母親非常子了不起,因為沒人敢得罪她,而一個姨太太是很難有這種地位的。那時菊靈不太清楚這種風光多麼不容易,有時她看見母親會偷偷地流淚,也只覺得很突然,現在想起來,母親那容光煥發、漂亮的後面又有多少無奈與辛酸!
菊靈坐在床上,似乎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這麼多作女人的箇中滋味。以後呢?對自己來說,更是不敢想象。
周氏在金溪一住就是半個月。山裡春寒,有時白天出太陽,夜裡就有霜凍,這時對於即將撒種育秧的山裡人來說,不啻是一個壞兆頭。如果氣溫低,谷種育不出秧,浪費谷種是小事,誤了耕作可就是大事了。老人都說,“肥豬過年,吃喝不愁”。豬年雖過,可大家的心還未想到農事上來,山裡人都有一種得過且過的心態,而且,族中的人似乎對周氏的到來更感興趣。時不時地,魏族中的農人會三三兩兩地去菊靈那兒,見見他們的城裡親戚。周氏聽他們談論一些山裡的事,農事,倒也覺得新鮮有趣。周氏在戲班長大,從未乾過農活,但同樣是在社會的底層出來的,早年艱辛的生活,使她對村民有一種自然的親切感。
一日,族長啟慈與她見面時,周氏提出想要個貼身丫環,不知金溪是否有12、3歲、標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