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她臉上流成小溪。
廊簷下黑衣男子欲待衝過來,卻被沉默的白衣男子攔住,兩人對視一眼,難得的取得了默契,各自遙立簷下,默然不去打擾孟扶搖此刻的心亂如麻。
很久很久以後,孟扶搖突然豎起手指,狠狠指天。
張嘴大罵:
“操!你!媽!”
一聲大吼驚得四周冒雨運糧計程車卒齊齊一跳,都愕然轉首看他們的運糧官,孟扶搖卻已經回過頭來,抹抹臉上的雨水,對士兵們齜牙咧嘴的一笑:
“靠,這正月天打雷的破天氣!”
士卒們釋然的笑笑,又去忙自己的,孟扶搖茫然的放下手,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身後忽有人輕輕攙她的肩,道,“雨大……小心身子……”
孟扶搖垂下眼睫,順從的向院子裡走,進門雅蘭珠接著,二話不說拉她去換衣服,孟扶搖怔怔的站在廁間,任這個毛手毛腳的不會伺候人的小公主,用乾布將她擦得臉發紅,又換了乾衣,換完以後她覺得沒事可做,順腿在馬桶上坐了下來。
她茫然坐在馬桶上,拼命的想啊想,想著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想得腦子發木兩眼發花,雅蘭珠瞪著她,瞪了半晌眼圈卻紅了,簾子一掀出去,對外面等著的兩個男人跺跺腳,道,“我不管了,那德行看得人難受。”
戰北野默然,半晌長長吁出一口氣,低低罵了一聲。
宗越卻道,“恭喜,閣下這回可以乘虛而入了。”
“放屁!”戰北野爆粗,“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宗越冷然一笑,卻突然提高聲音道,“我看你們都需要再到雨裡面去澆一澆,從德王那裡傳來的資訊是可靠的?他的訊息能聽?就這幾句胡話,就在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戰北野聽得刺耳,罵,“你哪隻眼睛看見她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大步過去,一把扯下廁間的簾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馬桶上哲學思考的孟扶搖抱出來,一陣亂晃,“喂,你呆什麼呆,醒醒,沒那麼糟糕,長孫無極那麼蔫壞的,哪裡死得掉,我咒他都咒了二十五年了,他一直都活蹦亂跳的……”
“我呸,你從孃胎裡就會咒人了?”孟扶搖啪的一下推開他,“讓開,不要影響我蹲坑。”
她這裡一罵人,戰北野目中便閃出喜色,那喜色夾雜在淡淡的苦澀中,有種矛盾的疼痛,宗越神色不動,眼底卻有放鬆之色,孟扶搖直接走到他面前,道,“你有專門的訊息網路,你應該多少有點訊息,你那裡怎麼說的?”
宗越沉吟了一下,孟扶搖直視著他的眼睛,平靜的道,“我要聽真話。”
“長孫無極行蹤一直成謎,”宗越坦白的道,“在此之前我也沒有太多的訊息,剛接到的訊息和這個類似,虎牙溝確實崩崖,確實發現屍體,發現他的皇族標記,發現他的馬,因為山崩得厲害,所有血肉都砸在一起……所以說,並沒有人真正看見過他的屍體。”
孟扶搖閉了閉眼睛,半晌睜開,道,“那就這樣吧。”
她凝視著萬州方向,低低道,“我想過了,他不會這麼容易死,不會!所以我就在這裡做我該做的事,然後,等。”
等。
等生死的塵埃落定,等命運的真相揭露,等所有人在這條道路的或結束或繼續的未來。
等你回來——
無極政寧十六年正月二十七,無極國原本應該在海岸東線主持對高羅國戰事的無極太子,突然中道薨於無極萬州城外的虎牙溝,那是一座接近南疆的內陸之城,離南疆德王大營兩百里,離內陸和南疆交界之城姚城一百七十里。
訊息傳出,五洲大陸震驚,猜測、驚疑、觀望、等待、那些徘徊於各國疆域的竊竊私語,化為卷掠四海的大風,漸漸在蒼穹上空聚起。
正月二十八,駐守南疆大營的德王匆匆與兩戎議和,在當地招募戎兵,擴充兵力至三十萬,隨即舉起“義旗”,派遣心腹大將楊密為先鋒,出兵萬州,其間德王公告天下,稱太子為兇邪所害,為人臣子者,定將弒主謀逆之賊首斬於刀下,不斬此獠,誓不回還!
世人皆贊德王高義,卻有一些頭腦清醒計程車子文人作文以譏刺,稱德王“此去定將無極之至尊皇位奪於臀下,不坐此位,誓不回還。”
然而不管世人如何看,德王的起兵依舊轟轟烈烈的進行了下去,先鋒楊密很快攻破萬州,並沒有在萬州停留,而以“清君側,平民憤”為由,繼續向京城前進。
此時德王野心昭然若揭,正如孟扶搖所猜測一般,師出有名,正義之旗,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