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他的所有命令。
它的意識中,沒有違背。
元寶大人站在雪地中,鬆軟的雪地迅速陷下了它小小的身體,它往前走兩步,再退後一步,它抬頭看看前方,再回頭看看一臉期盼等著它帶路的孟扶搖。
這一刻,一生裡在主人庇護愛寵下飽吃飽睡,不知道人間之苦的天機神鼠,終於第一次懂得了人類的焚心為難的滋味。
身後,孟扶搖跪在它身側,近乎哀求的低低道:“元寶,走啊,走啊——”
元寶大人長久沉默著,烏亮的黑眼珠,漸漸浮出閃亮的碎光。
它最後仰頭,看了那個方向一眼。
然後它轉身,一步步爬上孟扶搖的手掌。
它抱著孟扶搖冰涼的手指,將腦袋慢慢的貼了過去,然後,不動了。
孟扶搖看著它,眼神由不解轉為了然,最後是無涯的疼痛。
她不再說話,也不再催促,她小心合起手指,將元寶舉上自己額頭,用自己血跡殷然的額,輕輕抵上它的。
這一刻她希望自己才是元寶的真正主人,可以讀懂它的心思讀懂它看見的一切,可以知道在他離去之後,這山谷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此刻她明白,他不會允許她輕舉妄動,他即使離開,也安排好了她要走的路,他不要她因為他,走岔了預定的路程。
他一生為她鋪平腳下道路,哪怕那需要用他自己的生命和肌骨。
她每走一步,原來都在踩著他的骨他的心——
孟扶搖顫抖著,在這午夜呼嘯的風中抖成枯葉一枚,她聽見自己牙齒格格顫抖,聽見和她額頭相抵的元寶,從胸腔裡發出的細微的哭泣般的哀鳴。
那樣的哀鳴同樣響在她自己心底,一聲聲越來越響,震得她意識昏眩,腦中思緒亂成一團。
非煙當初那攝魂大陣傷了她的大腦,雖然後來因禍得福衝破關隘“破九霄”功成,但是多少留下了點後遺症,她在極度情緒激動時,依舊會頭痛。
這一痛她才突然一醒,想起長孫無極的切切囑咐,心中頓時一驚,無極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就應該更加的珍重自己,才能去救他,怎麼可以在這裡沉淪疼痛不能自拔?
她立即伸手撈了一把雪,擦了擦火熱的額頭,從雪坑中飛身而起,記著長孫無極關於煙氣西南角的囑咐,她飛身而出身子一轉——
一轉之下,頭腦一昏,身子斜了一斜,落下地時四周景物一變。
雪地不見,山谷不見,頭頂蒼穹如蓋,四面繁星點點。
而她並未落在地面,而是身子一沉,竟然彷彿直落深淵!
孟扶搖心中轟然一聲,電光石火間忽然想起,自己躍出的時候一個翻轉,情緒混亂頭痛之下昏頭昏腦,半空中方向似乎轉錯了。
她沒有落入西南角。
她誤入了死門!——
九天之巔,神罰之地。
長青神山最高峰,接天峰。
峰高三千丈,頂端尖利如刀戳向天空,最高處已近直角,直上直下,結滿丈許厚的冰雪,滑得飛鳥亦難立足。
峰巔是空心的,不過幾丈方圓,對穿成一個長不過三丈的嶙峋石洞,洞中亦積滿冰雪,三千丈之上凌厲冰風,時時刻刻無遮無擋的自洞中穿過,呼嘯咆哮,滌盪不休。
洞的正中,一個人形鐵架連線洞頂洞底,架上隱約有凝固了的發黑的血色,昭示著這裡曾經囚禁過神殿的叛徒。
一百五十年前,上屆殿主練功走火入魔,神殿夜叉部大王,最為驚才絕豔武功絕世,號稱“不滅金身”的司空奇趁機勾連其餘諸部意圖反叛,將要成功的關口,卻被奄奄一息的殿主以無人見過的神術一招制下,“滅神釘”穿司空奇琵琶骨,“縛魔索”鎖司空奇四肢,釘於九天之巔神吼之地,日日受冰風穿身之苦,縱橫穹蒼,身如鋼鐵不懼人間任何痛苦的夜叉大王,生生痛吼一百日夜,死於刑架之上。
那風,本就不是尋常冰風,尋常弟子,便是武功仍在,身體完好,也頂多不過支援三日夜便必死無疑,以至於神殿懲罰犯罪弟子,什麼刑堂都不必設,仍到接天峰半山腰便可以了。
長青神殿上下,聞九天之巔而色變,除了三百年前創教祖師曾在這裡呆過一個月,以及後來闢為囚牢,夜叉王在此受刑之外,百年之下,哪怕是各部大王和長老,也絕不敢輕易靠近那裡一步。
時隔一百五十年,葬送一代奇傑的九天刑架,再次迎接了它的新祭品。
在半山腰,負責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