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了細緻診治,三個月過去,病情非但不見絲毫好轉,反倒日見沉重。情急之下,蒙驁斷然拒絕了終日服藥,在病榻開始了對諸般軍務的善後部署。開春之後,蒙驁稍見輕緩卻又立即加重,臥榻之後就再也坐不起來了。已經是國尉的兒子蒙武聞訊星夜趕來,要接父親回咸陽醫治。倔強的老懞驁搖搖手:“一動不如一靜。離開軍營,老夫死得更快。”無奈之下,蒙武立即派出快馬信使,接來了母親與妻子及族中要人,除了老母親,其餘人等皆住藍田塬下以備不測。偏偏地,兩個嫡孫竟沒能來侍榻。蒙武大為氣惱,在幕府外高聲喝令家老立即將兩個逆子捆來!老懞驁聽得真切,將蒙武喚進來正色道:“馬革裹屍,將軍之幸也!子惶惶不可終日,將一班家小族人悉數哄來軍營,不覺壞我蒙氏忠勤族風麼?立即教族人家小全數回去!將軍你這般累贅,烈士之風安在哉!”一番呵斥,蒙武只得勉強應命,將家小族人又送回了咸陽。夜來侍榻,老懞驁拍了拍蒙武的手背,喟然長嘆了一聲:“吾兒謹記:我孫蒙恬,才具之士也!來日建大功業者,必為此子也!汝多平庸,毋得動輒以父命強其所難。便是幼孫蒙毅,只教蒙恬去帶,汝只做甩手父親便了。記住,庸人多事常自亂,沒個好也!”蒙武諾諾聽命,一時淚水竟流了出來。
三更之際,遙聞幕府外軍道馬蹄如雨!蒙武疾步出帳去看,不想竟是長子蒙恬帶著只有十歲的弟弟蒙毅來了。蒙武本想呵斥幾句,想起父親方才叮囑,終於沒有說話,只黑著臉將兩個兒子領到了父親榻前。
“大父……”蒙恬蒙毅一齊在榻前拜倒。
“孫兒來了,老夫足矣!起來起來,哭甚來?”
“大父!”蒙恬起身拭著淚水急迫道,“我有急難求助!”
老懞驁目光一閃對蒙武示意:“你去守住幕府入口,任何人不許在天亮前進入。”轉過頭慈和地一笑,“又有甚招數糊弄大父了?說。”
“大父患病,可假寐歇息,只聽我說便是。”蒙恬上前將大父靠枕放低又將絲綿大被拉到大父胸前,看著大父微微耷下了一雙雪白的長眉,這才低聲說了起來。漸漸地,老懞驁的臉色越來越冷峻,越來越肅殺。蒙恬整整說得小半個時辰方罷,老懞驁竟是始終沒吐一個字。蒙恬愣怔得片刻欲待再問,卻聽大父已經鼾聲大做了。
“大父耍賴!”小蒙毅猛然跳了起來。
蒙恬搖搖手輕聲呵斥:“事關重大,少安毋躁!”
“你小子說,”蒙驁猛然睜開了一雙老眼,“秦王尚未親政,最終能否親政,目下亦未可知。你,決意與他相始終了?”
“正是。”蒙恬認真地點頭。
老懞驁喟然一嘆:“天意也!夫復何言?”
“不是我一個,還有王翦將軍!”
“呵呵,一色少壯,倒有先祖孝公之風也。”
“大父,秦王危難,萬請援手!”
老懞驁淡淡一笑:“仲父攝權,秦王何舍近而求遠也?”
“大父……”蒙恬滿面張紅,卻生生憋住沒有說話。
默然良久,老懞驁輕輕點頭:“老夫先見見他,再說。”
次日清晨,少年蒙毅一騎快馬出得藍田大營,飛馳驪山前來知會嬴政一行。午後時分,恰在驪山腳下的田野中看見了王綰與趙高,三人秘密商定了進入藍田大營的接應之法,蒙毅又上馬飛馳去了。暮色降臨之時,嬴政馬隊飛馳向南,不消片時越過灞水便上了藍田塬,直向那片汪洋恣肆的燈海奔去。如約到得營區東門之外,蒙恬正在營門外林下等候。嬴政吩咐一班內侍武士在林中紮營歇息,自己只帶著一身甲冑的王綰趙高隨蒙恬入營。蒙恬手持令箭,高呼一聲函谷關軍使接到,便領著三人飛騎進了鹿砦,從營中軍道直飛幕府。
老懞驁依然靠臥在特製的長大軍榻之上,見嬴政進來,正要勉力起身見禮,卻被搶步過來的嬴政牢牢扶住。嬴政深深一躬道:“上將軍戎馬數十年未曾歇息,竟一病若此。嬴政探望來遲,深有愧疚!”蒙驁淡淡笑道:“秦軍將士人皆如此,老臣尚能全屍而去,足矣!”說話間中軍司馬已經將涼茶布好,請秦王入座說話。嬴政卻搖搖手製止了,只肅然站在蒙驁榻前,汪著熒熒淚光默然無語。蒙武見狀,便帶著蒙毅將王綰趙高請到了隔間的司馬室飲茶,幕府寢室只留下了嬴政、蒙恬與中軍司馬三人。
“倏忽八年,恍若隔世矣!”打量著英挺偉岸的年輕秦王,蒙驁不禁感慨中來。
嬴政突然拜倒:“秦國將亂,敢請上將軍力挽狂瀾!”
“秦王折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