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最初兩年的十多次實力闖盜關之後,便從來沒有出過大事。荊雲不是一個草莽俠士,而是一個機謀深沉果敢明斷的首領,他不斷透過各種途徑與各色盜群結交,十多年下來,山東六國竟是暢通無阻。呂不韋深為感慨,幾次對荊雲嘆息:“兄弟大將之才也!生逢戰國之世正當其時,不若出世為將,不韋當全力襄助。”素來不苟言笑的荊雲卻是哈哈大笑:“倘若呂公一日為相,荊雲便為將!”一句話說得呂不韋也是哈哈大笑。
三年前商事收手,呂不韋便要安置武士遣散馬隊,荊雲卻總是搖頭,這件事便擱了下來。直到呂不韋咸陽歸來,才說動荊雲,開始動手諸般安置。荊雲不聞不問,依舊恪守約定信條,恆常如一地住在峽谷叢林,整日帶著馬隊馳騁演練。今次前來,呂不韋似覺馬隊武士們有些變化,面具馬甲整齊,直與秦國的鐵甲銳士一般。本想問來,終因素來不幹荊雲馬隊鋪排,也便沒有說出,只是在心頭壓著一個心思:騎士們要走在我後,卻該如何疏通趙國關隘放行?
“先生,老總事!”越劍無揚著馬鞭遙遙一指。
斜陽之下,一輛青銅軺車如飛而來,前廂馭手挽韁挺立雪白的鬚髮散亂飄舞,一看便是西門老總事駕著呂不韋的高車來了。這輛軺車在呂不韋圖謀入政長住邯鄲後極少使用,一則是這輛車全部青銅打造華貴講究三馬系駕,行止太過惹眼;二則是軺車只有傘蓋而無緇車垂簾,乘者或坐或站都被路人看得清楚,如此便多了許多路途應酬。今日西門老總事親自駕著青銅軺車迎出倉谷溪,必有意外之事!
“西門老爹,何等事體?”勒馬之間呂不韋便高聲撂出一句。
“咸陽密使到了!”老總事也是剎車之間高聲一句,又抖著馬韁將車兜過喘息著笑道,“來人做派甚大,我便駕出軺車迎你回去,免得他人笑我商社寒酸。”
“咸陽?密使?”呂不韋大是驚訝,“奉何人之命?有書信麼?”
“大勢派也!”西門老總事乍舌一笑,“甚都不說,只說要見呂公。”
呂不韋下馬登車笑道:“老爹也是,管他甚做派,我是我便了。走!”
五、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
夕陽時分,幽靜的河谷山道罕見地熱鬧起來。
一隊黑衣武士與一隊紅衣侍女清一色的黑馬長劍,簇擁著一輛鋥亮的青銅軺車轔轔隆隆地開進了倉谷溪莊園。遠遠看去,竟彷彿一團烏雲託著雨後的太陽在山谷漫遊。馬隊軺車之後,遠遠跟著一隊嘎吱嘎吱大響的牛車,每車都苫蓋著一張棕色的防雨牛皮,將高高隆起的車廂裹紮得極為嚴實,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河谷蠕動。拐過一個彎道,便見河谷深處的山頭上一座竹樓抖動著紅色幌旗遙遙在望。青銅軺車中一聲令下,前行騎士便一馬飛出搖著一面黑色小旗直奔莊園,報號之聲迴盪山谷:“遠方客來拜會呂公——!”
“敢問何方貴客?”正在忙碌的西門老總事聞報出來,實在有些不明就裡。
“咸陽客到,作速稟報呂公。”騎士勒韁圈馬竟絲毫沒有下馬的樣子。
老總事呵呵笑道:“大賓自遠方來,也得有個名號,否則何以稟報?”
“多事!”騎士用馬鞭一指,“你只說咸陽密使到。餘事莫問!”
“貴客稍待。”老總事一拱手便匆匆回了莊園,吩咐僕役停止善後忙碌立即收拾廳堂庭院,又到山腰書房對夫人陳渲稟明請她暗中指點諸般應酬,便備好青銅軺車出了莊園;到得大門,見馬隊軺車已經到了莊園外車馬場後隊牛車尚在絡繹湧來,便連忙下車走過去對著青銅軺車一躬:“老朽乃呂公家老。我家主東訪客未歸,請大賓進得莊園稍候,老朽便去迎接主東。”
“不曉得呂不韋忙了!”軺車上一個楚音極重的黃衣中年人矜持地叩著傘蓋銅柱四面打量,“以堪輿之學,此地有龍虎之象了!曉得無?”軺車左右兩名頗顯斯文的騎士連連點頭呼應。中年人又轉身盯住了西門老總事問:“呂不韋通曉陰陽之學了?”見西門老總事笑笑不置可否,又驀然驚乍:“咿呀!那輛軺車上等貨色!家老用車了?”西門老總事謙恭拱手:“稟報大人:此車為我家主東之高車,尋常不用。敢請大人隨吳執事入莊歇息等候,老朽迎接主東片刻便回。”“好說了!我便等等呂不韋無妨。”黃衣中年人矜持地笑呵呵下車,在武士們簇擁下進莊去了。
一路聽老總事說了諸般細節,呂不韋心中的疑雲便越來越重。咸陽與他有涉者,惟蔡澤與華月夫人。蔡澤已有極為隱秘的籀文密書,再派密使顯然便是蛇足了。華月夫人精明能事操持密事尤為練達,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