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成是帶著衣錦還鄉的愉悅,開著原臨港正威印刷廠董事長莊曉強的那輛豐田皇冠轎車,沿陵州至雙山的高速公路在一天前返回雙山的。他在陵州編輯《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畫冊的任務已基本告一段落,總共900多萬的“入編費”他已分六次匯寄到北京的賬戶,上週他匯出最後一筆180萬元的款子。最後一次在附近的錦雞閣大飯店宴請了他在陵州、臨江、雙山臨時招聘的採編人員,席間每人一個紅包,是根據全省一千二百多家企業上繳的入編費,按金額的5%提成就是45萬,那都是一捆捆嶄新的人民幣。他隋大成是跟隨著世牛哥走進東方道寬的營壘的。他不想去北京發展,他只想在雙山買一幢像樣的房子,帶著老婆、孩子安度晚年。想當年他發行盜版書幾乎破了產。一年前,他是帶著渾身的土氣,一屁股的債務到東方道寬處報到的。他成了《走向世界的A省》的編輯部主任,儘管他的文化只有初中,但是那些稿件的編輯都是由小劉、小鬍子和王成新初步編輯,用電腦發到北京總部由東方老闆和世牛哥加工的。他天天像《半夜雞叫》中的周扒皮那樣嚴格督促底下的弟兄們收取入編費,他再將這些入編費匯到北京指定的賬號上,他留著電影中漢奸式分頭,穿著小商品市場的廉價夾克衫,沾著星星點點泥漿的舊皮鞋,說著一口雙山的侉話,那話他一出口,他們招聘的那些靚男倩女們就偷偷發笑。然而,當他從莊秘書長、陳處長那兒接過政府權威部門的紅標頭檔案,拿著政府部門牛皮紙信封向一個個機關、企業、事業單位郵寄後,他手下臨時招聘的那批採編人員,胸佩《中華影像》雜誌社採編證像蜜蜂,或者說像蚊子那樣奔波於全省十四個市,八十多個縣和一千二百多個單位時,那錢就像洪流那樣滾滾而匯聚到他們在陵州市政府招待所設立的賬號上。上個月,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畫冊終於印完。已分發到各個單位,他認為他的大功已告成。就在畫冊印刷完畢之後,原東方老闆與稽勝利、莊曉強合股經營的臨港正威印刷股份有限公司已被東方老闆以110萬人民幣的價格買下最後的70%的股份。他不知道這稽勝利如何對印刷廠的國有股計算的,反正是2000多萬的國有資產和300多萬的流動資金被大大地縮水了。而東方老闆轉手將廠裡的7�1畝土地,以每畝87萬元的高價賣給了市地稅局。東方道寬指令,隋大成以最快的速度拆掉了一千五百平方米廠房,低價變賣了價值數百萬元的機器裝置。這段時間,他奔波於陵州與雙山充當東方秘書長的代理人,他駕駛著莊曉強遺棄的那輛掛著省政府牌照的日本豐田皇冠車,自由地馳騁於各大院內,終於有一天他被召回那個他所反感的大院,從莊秘書長手中看到廠裡二百名被裁員的職工給省委、省政府的告狀信,那封信寫得字字血、聲聲淚,那一個一個血紅的手印似乎匯聚了印刷廠老工人一生的血汗,有許多人他是很熟悉的,他們每人只拿到3萬元的工齡買斷錢,就給自己幾十年的工齡畫上了句號。然而,這一切都是在改制的名義下進行的。告狀信上還有省委、省政府領導義正詞嚴的批示,那批示密密麻麻像是集束子彈那樣射得他心驚肉跳,看得他冷汗直冒。莊秘書長那冷颼颼的目光逼視著他,他結結巴巴地問:“莊秘……書……長,這……可咋……辦呢?”“怎麼辦你和東方道寬去商量,解決不好你們都去坐牢。”
是的,他和東方大哥商量,東方大哥比他冷靜,在電話裡訓斥道:“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再拿出點錢來打發那些工人,你轉告莊洪生這一夥,要坐牢,大家一起去坐牢,具體你去找梨莊莊主稽勝利,請他以黨委書記的名義做好下崗工人的政治思想工作,申明黨和國家改制的重要意義,下崗補償費的問題可以商量再提高一倍,潑出門的水,嫁出門的女,好馬不吃回頭草,否則他們要負違約的法律責任,不就是240萬元錢嗎?三一三十一,我再吐血80萬,請鎮政府拿80萬,莊曉強的房地產公司拿80萬,否則他們去坐牢。我改制,賣地都是我法人代表的責職所在,所有程式都是合法的。也就是說,所有主管部門都有責任,是製造一個集體腐敗的醜聞好呢,還是息事寧人的好,我想莊某人和稽某人心裡是清楚的。”
他知道東方大哥畫冊已編成,錢也已到手,再加上港商的身份,他已不用像早期那樣對這幫他心目中的貪官汙吏低聲下氣了。所以話說得十分硬氣。他昨晚與稽勝利一起參加了職工代表座談會。雞巴書記恩威並施,承諾鎮政府再拿出80萬元,東方老闆拿出80萬元,金城房地產公司拿出80萬元,大幅度提高買斷工齡的費用。如果誰再上訪鬧事,就以破壞穩定,製造動亂追究責任。工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