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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喃喃自語,披頭散髮,狀若瘋癲:“我要起卦。”
&esp;&esp;這卦不對。
&esp;&esp;“我要起卦。”
&esp;&esp;我要窺探真正的天命。
&esp;&esp;“起卦,起卦啊……”
&esp;&esp;我要窺探大商的滅亡。
&esp;&esp;放了他以後,帝辛立即後悔,派人去追,但是他已如魚入大海,鳥入青空,自由自在,再無蹤跡。
&esp;&esp;“父親。”姬發跪在地上,打斷了他的沉思。
&esp;&esp;姬昌勾了勾嘴唇,可他假惺惺地笑了一輩子,臨到死,終於笑不出來了,他木著臉,抱著姬邑的遺物,聲音沙啞,說:“我要死了。”
&esp;&esp;姬發一頓,眼眶通紅。
&esp;&esp;“沒什麼大不了的,人啊,其實跟其他生靈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要死的。”
&esp;&esp;他看著屋子裡這兩個兒子,說:“你們還活著就好了。”
&esp;&esp;姬旦鼻子一酸,淚流滿面。
&esp;&esp;姬昌招招手,讓他們過來,他們忙不迭跑到床邊,抓住他的手,姬昌倚靠在床邊,輕聲說:“我卜卦數年,終於看到了真正的天命。”
&esp;&esp;姬旦一愣,就見姬昌帶著隱秘的得意和竊喜,他壓低聲音,在閃爍的光中,低聲說:“天佑大周,大商將滅。”
&esp;&esp;“我已算到大商被天道所棄!”
&esp;&esp;“孩子,”姬昌有些激動地捧著姬發的頭,說,“我死後你繼承我的位子,如有不懂的問姜子牙,我都吩咐好了,他會好好輔佐你的。”
&esp;&esp;姬釋出滿血絲的眼睛裡閃著堅定的光,他說:“是。”
&esp;&esp;“孩子,我這些年東進剪商,已經為你鋪好了路,我大周有糧有地有人,民心之所向,天道之所歸。”
&esp;&esp;“我走以後,西岐三代之願全繫於你一身,”他頓了頓,直直地看著姬發,敦厚的他終於在死前暴露出真正的雄心,他問他的孩子,“你懂我要說什麼嗎?”
&esp;&esp;燈影重重,暗流洶湧。
&esp;&esp;父子倆在對視中,完成了大周又一次傳承。
&esp;&esp;姬發說:“我知道。”
&esp;&esp;大周要代商。
&esp;&esp;他後退一步,跪下來,朝著姬昌磕頭,在姬旦的見證下,接過了周王之位。
&esp;&esp;他高聲承諾道:“我姬發定不負祖宗基業!”
&esp;&esp;姬昌終於安心,那始終吊著的一口氣鬆了,便離死不遠了。
&esp;&esp;他抱著手裡的裝載著姬邑遺物的小盒子,貼在臉邊,就像很多年前,他將他摟到懷裡,姬邑抱著他的脖子,在他的指引下,與他一同看西岐的富饒與安寧。
&esp;&esp;小小的姬邑驚訝地看著金色的麥浪,眼中也變成了熾熱的金色,他和姬昌很像,同樣是個敦厚而沉穩的人,很多話很多感情總是忍著藏著,可在那時,姬邑卻控制不住地激動地說:“父親,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esp;&esp;姬昌一愣,奇道:“怎麼忽然說這樣的話?”
&esp;&esp;姬邑說:“他們總說您懦弱好欺,有辱祖父之名,我一直以為您有苦衷,我今天知道那不是所謂的苦衷而是真正的智慧。”
&esp;&esp;“父親,”他眼中亮晶晶,已經窺探到了如何做一位君王,“仁愛並不是懦弱。”
&esp;&esp;“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esp;&esp;姬昌閉上了眼,淚水漣漣,滾燙的淚水如同地表的母親河穿過溝壑縱橫的皺紋,然後如雨一般落到地上。
&esp;&esp;他隱忍一生,死前,終於可以為了親人放縱地落淚。
&esp;&esp;淚水慢慢帶走了他油盡燈枯的性命。
&esp;&esp;手中的盒子忽然從懷中滾到地上,他倒在病榻上,走向了人生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