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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樵夫聞言一驚,連忙說女人晦氣,把她趕到屋子裡去了,熱烈的氣氛因此陰沉下來,楊嬋聽到屋子裡傳來的女人失去牛犢後母牛一樣低低的哀鳴聲。
&esp;&esp;樵夫的神情有些尷尬,不止是他,大家的神情都很窘迫。
&esp;&esp;看看桌上的那些四象嫌棄吃的東西,其實是他們的所有了,難得聖母娘娘來到,他們卻不能像當年一樣拿出新鮮的果蔬和山貨進奉娘娘。
&esp;&esp;老君喝酒的動作也停了,他拿著酒杯看了楊嬋一眼。
&esp;&esp;楊嬋站起來,說想要上山看看。
&esp;&esp;大家忙不迭地點頭,爭相為楊嬋指路。
&esp;&esp;當年那個修得高大巍峨的道觀早被李靖一把火燒了乾淨,後來的道觀又是山民們自發修得,這些年他們的日子過得越發艱苦,後來的道觀當年比不過從前,不過,至少能放下一尊巨大的神像。
&esp;&esp;楊嬋跟著他們走過了當年燒燬的道觀,走到了山腰另一邊的位置,看到了新的道觀。
&esp;&esp;老君踏入道觀以後就停了步子沒再往前走了,四象卻不明所以地蹦蹦跳跳,楊嬋被人們簇擁著來到了他們精心鑄成的神像前,他們的目光飽含著期待和喜悅,看了看那座高大卻溫柔的神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旁活生生的楊嬋,像是等待母親誇獎的小孩子,不安、喜悅又期待。
&esp;&esp;楊嬋抬頭一望,看到了自己。
&esp;&esp;她披著雪白的頭髮,柔和的眉眼低垂,半掩一雙璀璨的金眸,手持寶蓮燈,神情悲憫,眉宇間含著淡淡的憂愁,淡粉色的唇輕抿著,藍色的鮫紗飄飄若仙,恍若九重天上降臨的神女。
&esp;&esp;她有一顆凡心,和他們一樣貪婪、一樣弱小、一樣自私,說到底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可她這樣的人竟然被供奉在高臺,成了神。
&esp;&esp;人、人、人、人。
&esp;&esp;神、神、神、神。
&esp;&esp;她這樣的人,竟然是神。
&esp;&esp;她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像一塊難以融化的冰哽在了喉嚨上,上下不得,水火不容。
&esp;&esp;然而,冰塊被滾燙而熾熱的人心包裹著總會融化,她仰著頭,眼前的自己變得模糊,失神時她聽到四象捧著她的眼淚,大驚小怪地喊道:
&esp;&esp;“娘,你哭了。”
&esp;&esp;
&esp;&esp;通天從碧遊宮中七七四十九重小境界裡終於甦醒。
&esp;&esp;剛剛甦醒,他頭疼得快要裂開了,他摁著頭,拖著寬大的衣袍,從碧遊宮中最大的寒潭中爬了出來,他一身都是足以凝成冰的冷水,但一爬出寒潭,正好浸在蓬萊島終年溫暖的陽光裡,身上的寒氣逐一散去,冰火兩重天,實在不太好受。
&esp;&esp;他嘆了一聲,自言自語:“年紀大了,倒也不能這麼折騰。”
&esp;&esp;隨著他走動的步子,沒過半身的寒水逐漸褪去,他整個人都逐漸浸在溫暖的日光之中。
&esp;&esp;寬大的衣袍因為浸了水變得沉重不堪,緊貼著他的面板,死死墜著,重的要死。
&esp;&esp;好煩。
&esp;&esp;他抬起一手,身上迅速聚起溫暖而和煦的風,輕輕一吹,身上的水就全乾了,他這才算覺得舒服了,揣著手,赤著腳,往外慢悠悠地走,走到外面,等候已久的無當聖母激動地跑了出來,站在他身前,要哭不哭地說:“師父,你沒事!”
&esp;&esp;通天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說:“收個正經人還蠻有意思的,平時一個屁也蹦不出來,關鍵時候哭的倒是最響亮的。”
&esp;&esp;“師父!”
&esp;&esp;“誒呀呀呀,對不起嘛,”通天笑呵呵地說,“開個玩笑怎麼還生氣了?”
&esp;&esp;“這個玩笑不能開。”
&esp;&esp;“我知道,”通天像是想到什麼往事,悵然地嘆道,“我知道。”
&esp;&esp;“您身上的傷好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