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曉晨疑惑地問。
李佔軍笑了:“呵呵呵,因為呀,唱到‘不由得汗水溼衣裳’的時候,老鄉聽到就已經把乾糧送過來了,倆人收了乾糧也收了弦子,不往下唱了,再去下一家,還是哐哐哐敲三聲,老鄉就知道是昨晚賣藝的人來了。”
潘曉晨也跟著笑起來:“哈哈哈,原來山東人不僅務實,還很聰明。
”李佔軍笑著認同:“都是生存逼出的小聰明,那時候白麵饅頭是很少見的,大多是曬的紅薯磨粉後,加玉米粉蒸出來的黑麵窩頭,好點的是高粱面的窩頭,有過得好的人家也捨得給一塊白麵饅頭,我們四個就跟撿到寶貝似的看著這塊白麵饅頭。
就這樣,晚上扎場我唱琴書,白天我們再挨家挨戶換乾糧,我們在東平湖已經待了整10天了,該回家了,算上路上的時間,正好回到家能趕上中秋節。姑娘,你猜我們這一路換了多少饅頭窩頭紅薯粉?”
潘曉晨不知道用什麼計量單位說合適,她想了想:“額……五大筐?”。
李佔文笑到咳嗽起來:“咳咳咳。”喝了一口陳皮水繼續說:“這麼大的布袋,這個數。”李佔文比劃著一米高的布袋,伸出5個手指又翻了一翻,足足10袋,“這可夠我們回家吃一個月的了!”。
“那看來去東平湖去對了。”
聽了潘曉晨的這句話,李佔文的臉唰地一下子沉了下來,臉色很難看,潘曉晨不知道哪裡說錯了,小心問道:“李爺爺,您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李佔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又嘆了一口氣,嘴唇蠕動著,像是囈語:
“你們年輕人不信鬼神不信命,我年輕的時候也不信,人一老啊,就容易信了,現在覺得一切都是命,你看不見的不代表它不存在。”
潘曉晨聽不太懂,說著賣藝怎麼又說到命了?只聽李佔文繼續自說自話:
“那是1978年,馬上快到中秋節了,大圓的月亮跟明鏡似的,感覺離地只有十幾米高,月圓好趕路,我們就迎著月亮走,四周都是野地,連個土屋都看不到,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月亮,就跟在眼前一樣,我們推著膠輪車,扶著一布袋一布袋的乾糧,小風一吹,那叫一個高興。登春還開玩笑說地主家的餘糧都在這裡嘍,來發推車,推得很帶勁,一路笑個不停,說沒見過親自推車的地主,正好路過東平湖,月亮一照,湖面真的是波光粼粼,我們說要不先在這裡歇歇腳,只要有餘糧在,不差這一會兒。”
李佔文完全陷入了回憶中:“登春煙癮大,從家裡帶的菸葉早抽完了,摸摸兜裡就剩幾張皺巴巴的捲菸紙了,他在四周踅摸一圈,摘了兩把幹葉子聞了聞,直接搓成碎末當菸葉,'唰'地擦一根洋火點著,啪嗒啪嗒抽起來,傳緒在旁邊說他:'這東西能當菸葉嗎?少抽兩口吧,這不快到家了。'登春邊抽邊咂摸味兒:'還別說,不知道這是什麼葉子,抽起來還挺香。'登春把煙遞給傳緒:‘你要不要來兩口?'傳緒擺擺手,登春笑嘻嘻地抽著煙,感嘆到:'東平湖遍地都是寶啊。'”
潘曉晨的思緒跟著李佔文飛到了東平湖,李佔文繼續回憶:
“來發說東平湖就是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哪像我們老家,種啥啥沒有,傳緒說讓他乾脆留這裡好了,在這裡娶個漂亮媳婦多好。來發家裡窮,兄弟多,打光棍的也多,爹孃實在沒辦法讓每個孩子都娶上媳婦,來發就是其中一個,他聽了傳緒這話又傻笑個不停。登春是個暴脾氣,在家裡老婆孩子沒一個不怕他的,他笑話來發沒出息,一個大男人連個媳婦都找不到。”
李佔文抿了一口陳皮水:“登春一支菸接著一支菸地抽,把最後一張捲菸紙也用完了,青煙瀰漫,霧氣升騰,遠山影影綽綽,重疊的山脈,幻影交織,像是被東平湖的湖水浸泡過的,馬上到正月十五了,月亮已經跟白玉盤一樣了,就在湖上面,宛如東平湖孕育出來的丹珠,夜色漸深,周遭含混,但仍舊珠光隱隱。喵——喵——喵——狸花貓開始叫個不停,傳緒還嚷嚷著:'這貓咋啦,叫貓子嗎?也沒有其他的貓啊。'”
“貓是餓了吧?”潘曉晨輕聲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貓跟著我們跑了一路了,什麼也沒吃,我從布袋裡掰出一小塊窩頭扔在地上給它吃,這貓過來聞了聞又走開了。傳緒跺了跺腳:'你這貓兒,窩頭都不吃,活該你瘦!'狸花貓靈活一跳,跳得遠遠的。說笑著間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該趕路了,來發麻利地推起車,第一下沒推動,再推竟然還是推不動。”
潘曉晨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李佔文,期待他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