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腳不沾地地走進了五爺家裡,渾濁的笑聲立馬迴盪在院子裡:“哈哈哈,五哥,我給你道喜來了。”
五爺這邊正打磨著一塊上好的木材,看見六爺這副賤笑的模樣,鼻子不由得嗤了一聲,低頭繼續一下一下仔細地用砂紙唰唰唰地摩擦著木料。
“五哥,我今早出門就發現東方有紫氣升騰,還想著這是誰感召來了吉相,沒想到是你的好日子來了。”
“能有什麼喜事。”五爺還是沒停下手裡的活兒。
“你聽我說就知道是不是喜事了。”六爺說著環顧了四圈的廂房,“咱祖上這個老宅子,五哥您住了幾年了?”
“怎麼,現在不琢磨墳頭,打起宅子的主意了?”
“瞧五哥說的,我哪敢打這宅子的主意,我可沒忘大哥二哥的事兒。”
五爺聽到大哥二哥,手裡的砂紙突然在木材上停頓了一下。
“五哥,跟您明說吧,不是我瞧上這宅子了,是一個大老闆瞧上了,人家要在這做商鋪,還招商,你知道啥叫招商不,就是每天很多大老闆都會來這裡開會,群英薈萃,哐哐哐進賬,那每天的流水都是……都是上百萬,還上電視臺呢,那時候你就出名嘍,到時候咱全村都跟著致富,那時候大家都得感謝你,我跟你說,人家給出這個數。”
六爺走到五爺跟前伸出4根手指搖晃著:“40萬!”
“五哥,您瞅瞅前後還有旁邊幾家,二層樓都蓋起來了滿打滿算25萬,您蓋新的40萬都綽綽有餘,說實話,您在這老宅子40多年了,這一輩子值了,咱在村東頭那塊地上再蓋上三層,不行我再給您添10萬,怎麼不比這舒坦?”
六爺快趴在五爺耳朵邊了,五爺還在唰唰唰地擦著木材,突然停下來使勁吹上面的木屑,吹得六爺睜不開眼睛,嘴上也沾了一層。
“呸呸呸。”六爺趕緊撤了一步,擦臉上的木屑,他知道肯定會碰壁的,果然是碰了一鼻子木屑,“五哥,你倒是說句話呀。”
“不賣。”
“五哥覺得不划算?那我再讓大老闆加錢?五哥覺得多少錢合適?”
“加多少錢都不賣。”
“這是何必呢?你這生意又不掙錢,一天到晚沒個人影,拿著錢過舒坦日子不行嗎?”
“我就在這兒過得最舒坦,我哪兒也不去。”五瘊子根本不吃他那套,他太清楚這個弟弟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坑爹坑哥那是常事。
六爺說得嘴上都冒火星子了,但五爺根本無動於衷,主打一個話少噎死人,氣得六爺小聲嘀咕了一句:“老頑固。”但還得想個法子讓他同意,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五哥,宅子裡發生過什麼事,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清楚嗎?我那侄子恐怕繼承不了您的手藝了,更繼承不了祖宅!”
“老六,這是要揭老底嗎?你的事我賬上也都記著呢,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別忘了,你那隻眼睛還在我的酒罈子裡泡著呢。”
原來兩個人都有把柄在對方手裡,六爺點了一支菸,吐著菸圈緩緩地說:“五哥,咱沒必要再為了宅子撕破臉,兄弟是手足,手足相殘,爹孃地下有知,怕也是不安生的,原本咱也是個讓人高看一眼的大家族,誰敢輕易踩咱們家門檻,誰不知道咱家門檻高,現在倒好,就剩你、我和四哥了,哎,人丁不興旺嘍。”
“人丁不興旺”這是最戳五爺肺管子的事情了,五爺到這個歲數,想要的根本不是錢,而是兒女膝下承歡,四世同堂不敢想,起碼百年之後,有人給他披麻戴孝哭一路,還有就是他的手藝,他不想把傳承下來的手藝帶到棺材裡,如果兒子還活著,他五爺就是喝涼水也覺得甜。
六爺看五爺好像有點動容,繼續說:“五哥,該收手了。咱這一輩子折騰的人還不夠多嗎?活人變死人容易辦,死人真能變活人嗎?我大侄子當初就是不願意在這宅子裡待著才去外面的,你現在這樣把他禁錮在這裡,他能好受嗎?哀莫大於心死,人死心也死,還有力迴天嗎?”
五爺肩膀有些聳動,六爺本以為說動了他,沒想到五爺掀翻了木材,怒吼著:“你給我滾!快滾!” 六爺被滾過來的木頭砸到了腳,抱著腳乾嚎了一聲,啐了一口唾沫:“真是油鹽不進,越老越頑固。”
臨出門六爺撂下一句狠話:“五哥,你百年之後,恐怕除了我,你誰也指望不上,不光是你,還有我那大侄子,我一併給你們選個好地方。”
這句話氣得五爺要吐血,眼珠子通紅,跟木炭在火上烤了許久一樣,滋滋冒火星子,六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