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動了動,開始無意識地小幅度按壓自己起了的太陽穴。
今日是他登基後第一次上朝。
他從小跟隨父兄在戰場上廝殺,親眼見證了無數次父王處置不聽話的將士——殺。
只有死人,才會乖乖聽話。
也只有死了人,才能讓剩下的人乖乖聽話。
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用“拖出去砍了”這句話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就砍兩遍。
可,不知為何。
從方才起,他好像跌入了一場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夢境。
明明他已經下令讓人將顧放之拖出去,可不知道為什麼,下一瞬,顧放之又會重新出現在原地。
……真是活見鬼了。
夢?
或是他也像父王死前那段時間一樣,看到了幻象。
不,都不對。
他頭腦清晰,又不曾飲酒,怎可能是幻象或是夢境?
那這是……
莫不是有人暗中作了什麼手段,想要裝神弄鬼地嚇唬他?
想著,裴辛從唇邊溜出一聲冷笑。
修長的手指不耐地點了兩下,他冷聲質問朝下眾臣:“這是第幾次了?”
下方眾臣子面面相覷。
……什麼第幾次?
眼見著裴辛面上的不悅越來越明顯,眾人又哪敢不答。
一旁的宦官小心翼翼地敲著裴辛的面色,惴惴不安地猜測:“皇上,有五次……不,六次……不對不對,有七次了。”
“對對對,是七次,臣記得清楚呢。”
“回陛下的話,七次了。”
裴辛:“……”
胡編亂造!
他揉按著自己太陽穴的手指加大了一些力氣,面色陰沉的嚇人:“都給朕閉嘴!”
他冷冷看向下方,目光從每個人面上掃過,試圖找出是否有人在搗鬼。
但無果。
每個人都是同樣的誠惶誠恐的模樣。
莫非……
巫術?
可看其他人的反應,似乎都沒覺察到他們重複回到了之前的時間中。
難道只有他發覺?
或是對方是衝著他來的?
裴辛是不信鬼神的。
性命或優或爛無非只有一條,和懷胎一樣,懷了就是懷了。活著就是活著,死了就是死了。
總不能懷了一點,死了一點。
他和父兄一樣,平素最厭惡裝神弄鬼之事。
只是現下不斷經歷著同樣的事情,讓裴辛也起了疑心。
他猜測,應是那些被他下令斬殺的臣子其中一人,或是與他們中關係親近的某人。
心中有了猜測,裴辛手指再點兩下,令道:“斬。”
與前幾次相同的冷肅語氣,只是,這次卻並不是真的想殺人,而是為了詐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後裝神弄鬼。
裴辛有一雙黑豹似的眸,目光天生帶著懷疑和冷漠。任誰被那雙眼盯上,都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寒戰。
裴辛緩緩掃視著每個人,試圖找出有異樣之人。
餘光卻突然見到有人動了動。
裴辛順著望過去,便見到了顧放之。
虛偽又貪婪的,除去皮相尚可,簡直挑不出優點的弄臣,非要挑他立威的時候添亂。
又為了要保住性命,冠冕堂皇地說著那些自己都不信的進諫之詞。
但此時顧放之面上卻不是平素總掛在面上的諂媚的笑,也不是方才顫抖著聲音進諫時的緊張神情。
只見顧放之抬手,將額前垂落的碎髮抹到腦後,皺著眉,略顯煩躁的表情。
“嘖。”顧放之咋舌,似乎覺得不過癮,又補了句——
“草。”
下一瞬,裴辛眼前發黑。
再抬眸,嘴巴不受控制地再次說出了那句話:“將他們都拖下去斬了。”
裴辛眯起眼,看向趴在地上裝死的顧放之。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