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永生難以忘懷。
“我是人!”被回憶苦追得無處可逃的她,忽地對自己發洩起來,一把又一把捉起地上的細沙,將它用力摔向遠方,“我不是妖魔,不是鬼怪!”
她不在預料中的舉動,令七曜滿心意外,他不作聲地噍著她,看她不斷捉起一把把細沙,那用力扔鄭的模樣,像是恨不能丟開身上的一切似的,她的舉動。是那麼的不遣餘力,而她的神情,是那麼淒涼無奈……
“我是人……”力竭之餘,千夜抖索地跪倒在沙地上,口中仍不斷喃喃,“是人……”
好似在回應她的呼喊般,西下的夕陽隱沒在沙丘的那一端,留下漫天綢似的雲霞,破碎地在天際飄流著,隨之而來的黑暗,溫柔地掩蓋了她孤單的身影,將她滿腹的心酸藏於暗處,再也不讓人瞧見。
定立在她身後的七曜,在她已然倦極,蜷縮著身子抵禦與白日截然不同的冷風時,來到她身畔坐下。振臂一摟,將她密密環圈在他的懷中,並在發覺她又因飢餓而開始發抖時,拉來她無力的小手貼在自己的頸間。
“你……”心神俱疲的她難以再與他爭辯。
在確認她巳吸食得飽足到一個程度後七曜主動挪開她的手,將想離開他懷中的她更加摟緊了些,放鬆身子將下巴擱在她的額際。
“你並未食人,因我不是人。”低沉帶有磁性的噪音,像在撫慰著她。
千夜仰起螓首,想看清他此刻的模樣,但漸濃的夜色卻讓她什麼也看不清。
“提供生氣給我,你不會有事嗎?”她愈來愈不懂,平常人只消被她吸食一會,就會身形俱滅絲毫無存,但他卻只像是流了些許氣力般,並沒有因她而死去或是消失。
他失聲笑了笑,“被你拿走那麼一點生氣,對我來說根本無礙。”
“真的?”問向他的聲音。有些急切,也摻著濃濃的憂心。
“為何你總是這麼擔心於我?”他將她挪開一點,邊褪去身上讓她貼靠著會覺得不適的光明鎧邊問,再拉開上衫將她包裹在自己的胸前。
千夜沉吟了一會,當他等不到答案時。他搖了搖她,低首將臉龐靠得她更近。
“就當是我欠你的吧。”她幽幽的說著,不想把所有的實情都說出來。“你需要人關心,也需要友人來為你擔心。”
心絃如遭震動了一下,七曜屏住了氣息,感覺她的話語透過她的依偎,伴隨著熱意遺進了他的胸膛裡,而後,在其中緩慢地盪漾。
在孤單了甚久後。那份遭他遺忘已久的心情,在她呢喃似的聲調裡,偷偷被攜回他的面前,然而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挾帶在其中乘虛而人,他猛地甩甩頭,抖落一地的回憶。
夜間的沙漠裡颳起了有一陣沒一陣的寒風,七曜抱著她站起,走回先前讓她體憩的枯樹下,背靠著樹身,目光款款留在東方方向的沙丘上,看著那方的天色由漆黑漸漸轉替成銀白。
當盈盈圓滿的月兒升上天際,灑落了一地沙浪間的銀輝頭一回兒看這等景色的千夜,她偎靠進他的頸間,戀戀地瞧著清冷的月下,這月如煙似幻的沙漠夜景,同時感覺他環在她身側的手臂收緊了些,源源不絕地提供著他迷人的體溫,替她抵擋沙漠夜裡的寒冷。
“你還不能死。”他執著的低哺,徘徊在她的耳際,“還不能。”
千夜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的耳語,而後合上跟,任它悄悄融入了夜色裡。
***
出了大漠來到關內後,七曜褪下慣穿的光明鎧。換上了襲黑色快衣,一路直向東走。七曜的方向與目的,一直都很確定,也從未更改過。
被他攜上路的千夜,也明白他會執意往東的意圖,他是想帶著她到京墟的皇城裡,以她為人質,好向她父皇面對面的幫他死去的弟兄討個公道。可他並不知道,在她父皇眾多的子女中,自小就被圈禁隔離的她,對她父皇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
但她沒有向他說明這一點,只是一味地隨著他東行,因為他雖有著他的意圖,她也有著……他所不知的私心。
在這日黃昏,因錯過了可供歇宿的城鎮,在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荒山裡,七曜找了間看似古老的佛寺打算借住,但因他倆的樣貌並不似兄妹,只好託了個藉口說是夫妻,寺裡的住持見他倆似遠道而來,兩人的神情也都帶了疲憊,於是便本著慈悲心腸廣開寺門。容他們借宿。
鳥聲陣陣,向晚時分,歸鳥紛紛棲停至寺後的林梢間,千夜推開寺內廂房的窗扇,邊聆聽著寺內陣陣響起的晚鐘,邊看在山林遠處的悽霞暈滿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