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回到了鄧九郎的莊子。
因得到她的命令,護衛和眾僕都在忙著搬家,看著一輛輛馬車駛出,看著夕陽漸漸西沉,看著地平線變得模糊,柳婧突然感到這夜風是恁地寒冷。
……鄧郎在哪裡?她已看不到了。
她再也看不到了。
慢慢退後一步,柳婧靠上一棵樟樹,久久都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婧突然低啞地喚道:“牽一匹馬過來。”
“是。”
馬牽來後,柳婧又道:“給我一頂紗帽。”
“是。”
戴著紗帽,柳婧翻身上馬,把韁繩一拉,朝著馬腹一踢,衝出了莊子。
此刻太陽已落下,行人泰半已歸,洛陽街中是難得的人少。柳婧騎術不精,也跑不了多快,便這樣一陣胡亂甩鞭,小半個時辰後,她終於來到了鄧府外的那條街道外。
街道的盡頭,便是鄧府,暮色下,那世間一流門第巍然屹立,遙遠至極。
衝出莊子時,柳婧滿是力氣,可衝到這裡,看著那門第,她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馬背上,怔怔地看著那門第出神。
……她是商戶女時,那裡遙不可及。
她現在是公主了,可那裡還是遙不可及。
其實,她不在乎鄧府能不能夠長久繁華,不在乎將來小皇帝長大後,對鄧府有可能的清洗……她只想在乎鄧九郎,只想在乎此時此刻。
可是,她一人之力,是如此單薄,如此無能為力。
也許是她在這裡站得太久,久得引得了路人的駐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來到柳婧身後,好奇地問道:“小姑,你在看什麼?”
柳婧垂眸。她艱澀地說道:“我在看我的夫婿……”
那人朝鄧府方向瞅了又瞅。迷糊地說道:“哪一個?沒有美貌郎君啊。”
柳婧垂著眸,她戴著的紗帽,遮住了垂在那長長睫毛上的淚珠,“有的……有的。”
聽到她聲音中的哽咽,那人嚇了一跳,他連忙說道:“好好好,小姑說有那就是有。”一邊說他一邊退後,轉眼間便跑得遠了。
那人的離去,彷彿驚醒了柳婧,她策馬轉身。狠狠甩了一鞭後,重新回到了莊子裡。
這時。莊子已搬了個大空,望著變得空空蕩蕩的院落,柳婧翻身下馬,大步朝莊子裡走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簡直是有點踉蹌,一直衝入自己那已經變得空蕩的閨房跪下後,柳婧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挺直了腰身,靜靜地看著夜幕下的庭院,柳婧突然說道:“文軒……聽說前朝有一些公主,她們很任性,想怎麼就怎麼?”
聽出她聲音中的異樣,黑暗中,文軒慢慢走了出來。他來到她的身後,回道:“是。”
“聽說本朝的和文公主也是這樣的人?”
“是的。”
“為什麼?”柳婧沙啞地問道:“為什麼她們可以為所欲為,無所顧忌呢?”
文軒沉默了一會後。回道:“因為她們是得寵的公主,有護身符。”
“護身符我也有。”柳婧對著自己說道,她慢慢站了起來。
緩緩轉身,柳婧垂著眸說道:“我想任性一次……我要離開洛陽了,我得任性一次。”說到這裡,她命令道:“文軒,我要一些東西,你去給我準備。”說完,她轉身在帛紙上寫了幾行字,把它交給了文軒。
文軒低頭一瞟,整個人一僵,他抬頭看了柳婧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
鄧九郎這陣子很忙。
皇帝一天不死,鄧皇后一天沒有當上皇太后,並把朝局完全把握在手,他就無法放鬆。
忙了一天兩夜後,他帶著幾個銀甲衛,朝著安置柳婧的莊子駛去。
莊子裡很安靜,甚至是安靜得過了頭,待從管事的口中知道柳婧讓護衛們搬到了明苑,只有她一個人還留在這裡時,他感覺到了憤怒!
這種憤怒無法言表,他只是,真不喜歡聽到她又退縮,又要棄他而去的那些訊息。
在憤怒中,他令得幾個銀甲衛原地守著後,便衝入了柳婧所在的閣樓。
他衝入不久,閣樓中便傳來一陣壓低的說話聲,又不知過了多久,柳婧的閨房處,燭火居然熄滅了……
乾三和幾個銀甲衛面面相覷。
就在他們瞪大了眼,又是好奇又是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