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叔才問出口,便見柳婧抿著的唇色發白。他心下一酸澀,不由想道自家二姑子雖然聰明,可她畢竟只是個姑子,是養在深閨的弱質女流,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要不是這次出了這麼大事,自家姑子可能還得成天抱著一本《女誡》,隔二岔三便默寫一道交給柳母審閱。這樣的小姑子,自己不能給她解憂,還因一時貪睡給她添了麻煩……
魯叔愧疚難當,也不再問了,急忙應道:“好,我去叫。”轉過身,魯叔朝著艙中大叫道:“諸君諸君,我家大郎有話跟諸君說道說道。”
叫聲中,一個個浪蕩子鑽了出來。當二十幾個浪蕩子都出現在甲板上時,柳婧笑如春風地說道:“昨日,木季不是還向在下詢問,我們截來的這一批是什麼貨嗎?不知到了今日,大夥還感興趣不?”
柳婧滿面春風,笑意盈盈地問出這話,一時之間,眾浪蕩子一怔,那木季更是陡然睜大雙眼,錯愕地看著柳婧,在對上她掃來的明亮至極的眼神時,目光閃了閃。而另一側,一個浪蕩子已大聲叫道:“自是感興趣。柳家小郎,你就別這些實的虛的,給個痛快話吧。”“是啊,小郎就直接說吧。”
在一個個的叫嚷聲中,柳婧目光如水,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了一遍後,她慢騰騰地說道:“好,既然諸位都感興趣,那柳某就直接說了,這船上,裝的都是私鹽!我們截的這批貨,是鹽!”
眾浪蕩子早就知道,他們截下的這批貨應該不簡單,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一船鹽!
自漢一朝鹽鐵管制便很嚴,可是管制得越嚴,便意味著從中謀的利就越大。鐵器不用說,這鹽可是一本十利的好東西啊!
隨著柳婧聲音一落,眾浪蕩子便接頭接耳起來。
柳婧一邊微笑地看著他們,她在留神這些人的表情舉止之際,暗暗尋思道:天下間的浪蕩子,都以遊俠為目的,以信義為行事宗旨。這些人中就算有小人,更多的應是真正的義士。
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的鹽是從別人那裡截來的,來路就不正,所以,也不能指望那些義士為了保護她這船鹽激奮而起,慷慨相助。而小人打著再從她這裡截走的主意,也不會有心裡壓力。
——她現在的情況,便如小兒拿著巨金在夜市裡行走!
在眾浪蕩子低語了一會後,柳婧朝著他們團團一揖,朗聲道:“此番能夠得到這批貨物,諸君可說是立下了大功。要不是柳某家中出現危難,定當與諸君均分財富。”
在她‘均分財富’四字出口時,四下安靜起來,一個個浪蕩子同時轉過頭,他們認真地看著柳婧,屏著呼吸地等著她說下去。
柳婧清咳一聲後,說道:“如今,柳某決定,這艙中有錦一百二十匹,緞五十匹,全部均分給諸位……”
她說到這裡,聲音刻意地停了停。而這時,浪蕩子中已有幾人喜形於色。柳婧忖道:這幾人不是貪得無厭之徒。頓了頓後,柳婧繼續說道:“至於艙中鹽貨,柳某決定,諸君一人可得二袋,共計五十斤。”這次她的話音落下後,浪蕩子中,已有十數人同時歡撥出聲。
看到他們高興,柳婧也是很高興,她微笑地轉向一直目光閃爍,似乎對她的決定不以為然的木季,認真說道:“木君帶領眾人,借來了十幾匹,本來柳某還想著,把這些鹽賣掉後就可以還上這租馬的費用。如今只能麻煩木君多帶一些鹽,到了城中換成金以抵僱馬之資……”一句話令得剛才還歡喜得交頭接耳的浪蕩子們一靜,木季等人皺起了眉頭後,柳婧又道:“哎,柳某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到了前方水勢平緩處,就與諸君分道揚鑣!”
她剛說到這裡,木季騰地跳了起來,他憤怒地叫道:“為何?”瞪著柳婧,他啪地一聲按在腰間的劍鞘著,扯著嗓子厲聲喝道:“你既僱了我等四個月,為何這般中途把我等驅離。你看不起我們?”
在浪蕩子眼中,什麼是他們最看重,是他們拼死也要維護的?那便是名聲,便是面子。而木季的這句‘你看不起我們’的話,宛如火線,一經吐出,便令得所有的浪蕩子都沉默起來。他們睜大眼,他們收起喜悅,與木季一道一言不發地瞪著柳婧。
這時刻,不止是柳婧,便是魯叔他們也毫不懷疑,只要他們一個字說得不好,便會引得這些人刀兵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