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中,小霸王又一頭鑽進來,笑道:“來了……來了。”
兩個健壯的婦人,抬著頂綠絨紫竹簾的軟兜小轎,走入這四面垂藤,幽秘而陰涼的小天地。
她們放下轎子,立刻又轉身走了出去。
竹簾裡,隱約可瞧見條人影,窈窕的人影。
小霸王手扶竹簾,笑道:“此人若再不能入沈兄之目,天下只怕便無可入沈兄之目的人了。”
沈浪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理當一拜。”
他竟真的躬身一揖到地。
小霸王怔了怔,失笑道:“沈兄為何如此多禮?”
沈浪道:“傾城之絕色,理當受人尊敬。”
他朗聲一笑,接道:“豈不聞英雄易得,絕色難求,古來的英雄,多如恆河沙數,但傾城之絕色,卻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在下今日能見絕色,豈是一禮能表心意。”
小霸王大笑道:“沈兄當真不愧為天下紅顏的知己。”
突然掀起竹簾,轎中端坐的,赫然竟是朱七七。
沈浪委實再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著朱七七。
朱七七正是王夫人用來要挾沈浪的人質,王夫人又怎肯將她送到沈浪身側,怎肯將她送到這裡。
剎那間,就連沈浪也不禁怔在當地。
只見朱七七雲鬢高挽,錦衣華麗,低眉垂目,神情端莊,眼波雖瞧著沈浪,但面容卻平靜如水。
這哪裡還是昔日那嬌縱,刁蠻,調皮的朱七七,這哪裡還是那敢愛得發狂,也敢恨得發狂的朱七七。
但這明明是朱七七,那眉、那眼、那鼻、那唇……
那是半分也不會假的。
那正是縱然化為劫灰,沈浪也認得的朱七七。
那正是任何人容易假冒,都休想瞞得過沈浪的。
沈浪怔了許久,終於勉強一笑,道:“多日未見,你好麼?”
這雖然是句普普通通的問候之辭,但言辭中卻滿含情意,他知道朱七七是必然聽得懂的。
他暗中不知不覺在期望著她熱烈的反應。
他畢竟是個男人。
但朱七七面上仍無絲毫表情,竟只是淡淡道:“還好,多謝沈公子。”
這冷冷淡淡一句話,就像是鞭子。
沈浪竟不覺後退半步。
他如今才知道受人冷淡是何滋味,他如今才知道自己也是個人,對於失去的東西,也會有些惆悵悲情。
小霸王揮著馬鞭,眨著眼睛,笑著,瞧著。
王憐花目中充滿了得意的詭笑。
沈浪霍然回首,道:“她……她怎會……”
王憐花含笑道:“家母突然覺得與其以別人來要挾沈公子,倒不如要沈公子完全出於自願的好,家母對沈公子之瞭解,沈公子原該感激才是。”
沈浪道:“但……但她此番前來……”
王憐花淡淡笑道:“何況,家母自覺也不該再以朱姑娘來要挾沈公子,是以特地令她前來,與沈公子重新見禮。”
沈浪動容道:“重新見禮?”
王憐花緩緩道:“只因家母已為小侄與朱姑娘訂下了婚事。”
沈浪不覺又後退半步,眼睛盯著朱七七,失聲道:“你……你……”
朱七七淡淡一笑,悠悠道:“你難道不覺歡喜?”
沈浪呆在那裡,道:“我……我……”
這一擊實在不輕,但沈浪並未倒下去。
他只是木立半晌,突又展顏一笑,抱拳道:“恭喜恭喜。”
朱七七淡淡道:“多謝公子……”纖手突然一抬,竹簾“刷”的落了下去,她冷淡淡的眼波與嬌媚的容貌又再見,又只剩下一條朦朧的身影。
現在,沈浪心頭若還有什麼剩下的,那也只不過是一絲苦澀的回憶,以及一大片不可彌補的空虛。
但他身子卻挺得更直,笑容也仍是那麼灑脫,“小霸王”在一旁瞧著,目中也不禁露出佩服之意。
王憐花笑道:“我知道沈公子必定還有一句話要問的。”
沈浪道:“不錯,我正要問,朱七七既來了,熊貓兒在哪裡?”
王憐花緩緩道:“熊貓兒麼,他只怕也要做出沈公子猜想不到的事。”
沈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他在哪裡?”
王憐花面頰肌肉一陣痙攣,但畢竟未露出疼痛之態。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他現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