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將整個賈府的院落染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屋內,寶玉端坐在書案前,眸光透過窗欞,凝視著遠方的天際。外面一片寧靜,只有偶爾傳來的鳥鳴和輕風拂過竹葉的聲音,似乎與他此刻複雜的內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自從那晚的夢境之後,寶玉的情緒便再也無法平靜。夢中的金釧兒的面容清晰如昨日重現,而那種未曾言明的委屈和怒火,也如幽靈般在他心頭縈繞。每當夜幕降臨,沉睡不深時,那些情景便不自覺地浮現。他看見金釧兒眼中滿是哀怨,嘴唇微微顫抖,卻又未曾言語,一如她在死去前的那段日子,沉默、無助、絕望。醒來後,寶玉的內心依然無法自拔,那種未盡的愧疚讓他無法釋懷。
他的傷勢已然漸漸好轉,身體恢復得較快,但心頭的沉重卻越來越難以擺脫。自從金釧兒的死後,府中上下流言蜚語不斷,所有的目光似乎都集聚在了他身上。無論是父親的冷漠,還是賈府那一片隱晦的議論聲,都像是一根根看不見的線,緊緊綁住了他的自由與心境。
黛玉和寶釵,兩位姑娘對他的關懷更是讓他心生感激,但同時,也讓他感到深深的壓迫。她們每個人的關心,雖然出於真心,卻也如同一層無形的網,牢牢地束縛著他。尤其是黛玉,明明已經遭受了太多的傷害,可她的每一次關懷,都是那麼的深情,那麼的溫柔,讓寶玉感到心酸。然而,正因為黛玉的在意,他卻無法輕鬆面對她的目光。每當與她對視時,那種沉甸甸的情感便如潮水一般湧來,使得他喘不過氣。
而寶釵的關切,則顯得更加穩重和理智,似乎她的每一份關心,都帶著幾分冷靜的疏離。她那溫和的語氣,恰到好處的照料,雖不像黛玉那般熱烈,卻更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寶玉的情感。寶釵的從容與理智,讓寶玉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載她的期望,是否能夠不辜負她對他所有的好意。
就在他為此煩惱之時,襲人悄然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杯溫水。她的目光輕輕掃過寶玉的臉,發現他依然神色沉凝,眉頭緊鎖,便輕聲問道:“寶玉,今天感覺怎麼樣了?傷口還痛嗎?”
寶玉低頭看了一眼那道剛剛癒合的傷口,淡淡一笑:“沒事了,多謝你關心。”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似乎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襲人端水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察覺到寶玉的情緒不對勁,便輕輕問道:“寶玉,最近好像有些心事,若是願意,何不跟我說說?”
寶玉愣了一下,抬頭望向襲人,只見她眼中滿是關切,似乎看透了他的內心。對於襲人,寶玉總是難以隱瞞自己的心事。她溫婉的氣質,和那一絲不容忽視的聰慧,總是讓人不自覺地卸下防備。
“你想知道?”寶玉略顯疲憊地笑了笑,眼底的迷茫和痛苦交織在一起,“沒什麼,只是覺得最近有些亂。家中的事情太多,我卻無能為力,總覺得自己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襲人聽了這話,輕輕嘆了一口氣,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索著如何開口。她放下手中的水杯,緩緩坐到了寶玉身旁:“其實你並非無關緊要。你在賈府的地位,毋庸置疑。只是有些事情,確實需要你主動去面對。”
寶玉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案上的一枚書籤,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困惑:“面對什麼呢?如果只是在這個家中做一個乖乖的繼承人,那我似乎永遠也得不到自己的自由。如果選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怕傷害到別人。”
襲人見寶玉似有所思,心中暗自感嘆,但還是輕聲開口:“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件事,搬出大觀園,暫時遠離那些紛擾,也許能讓你冷靜一些。”
寶玉愣住了,猛地抬頭看向襲人:“搬出去?那樣豈不是更像逃避?而且我這傷才剛好,又怎能獨自一人去外面住?”
襲人微微一笑,語氣卻異常堅定:“你傷已漸愈,正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時機。你也不必太擔心,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你若不想待在大觀園,外面的世界也未必不適合你。”
寶玉心中湧起一陣波動,他想象著自己暫時離開大觀園的情景,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嚮往。然而,隨即又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升起——他真的能在外面找到屬於自己的平靜嗎?他能真正逃避家族的責任與束縛嗎?他甚至能擺脫身邊那兩位姑娘的關懷和期待嗎?
他心中猶豫不決,臉上的神情更顯沉重:“可是,如果我離開了,會不會讓大家覺得我不負責任?”
襲人見寶玉陷入沉思,微微皺了皺眉,輕聲說道:“寶玉,責任並不是束縛你的枷鎖,而是你自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