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登聞鼓響,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官員都必須升堂。
這是大興國的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矩,臣民若有重大冤情或不服判決,都可以擊鼓鳴冤,若相關官員不受理,則會受到重刑。
但同時也要求,敲鼓者必須要有重要事情稟報,若有不實,杖一百;如若是民告官,那通常都得先挨二十大板。
東華門外的登聞鼓響,官家也必須放下手頭所有的事,第一時間前去處理。
官家領著百官來到東華門時,便見地上伏著一個女子。
女子臀部血肉模糊,仍拼命舉著狀紙,放聲高呼:“民女林采薇,原戶部司丞郎中林永祥之女,民女要狀告本朝太子容鈺殘害忠良,滅我林家滿門!”
眾目睽睽,官家沒有半點拖沓,立即令侍衛去收狀紙。
確認官家拿了狀紙,林采薇這才兩眼一翻,痛暈了過去。
官家正要看狀紙,圍觀的人群裡又衝出一個女子。
女子直奔登聞鼓前:“我要敲登聞鼓!”
官家一頓,他認出了此女子:“你不是農神醫的徒弟嗎?你也要告御狀?”
“是的官家,民女亦要告御狀。”
姚木蘭趴在地上,咬牙承受侍衛的二十個板子。
一千多人的現場,沒有人說話,連呼吸都放得很輕,落在姚木蘭身上的那一聲一聲的悶響,聽得所有人都斂了眉。
有些大娘不忍地別過頭,有些年輕姑娘心有慼慼然,無聲地流了淚。
二十板打完了,姚木蘭忍痛爬起來跪好,從懷裡掏出一張狀紙:“民女是藥王谷的弟子姚木蘭。民女要狀告當朝皇后秦雪芙十七年前為了毒殺趙敏而趙夫人,處心積累騙取我藥王谷的毒藥,將趙夫人毒殺後又滅我藥王谷滿門三百二十五人!”
先是太子滅戶部官員滿門,緊接著就是當朝皇后毒殺趙夫人,還殺了人家藥王谷滿門?
全場譁然。
而官家只怔怔地看著狀紙上的“趙敏而”,腦子裡也全是趙敏而,以及他們那未來得及出生的女兒。
半晌他手指一緊。
一句“來人”,尚未來得及出口,李公公便在邊上小聲提醒:“官家,秦河山留了後手。”
短短一句話,官家的眼神又變得清明。
謝瑤華站在人群裡,一直不錯眼地盯著官家看,眼見他從絕然變得猶豫,她諷刺勾唇,嘖了一聲。
情,愛,在利益面前,尤其是在至高無上的利益面前,什麼都不是。
官家皺眉權衡,民眾們竊竊私語,而姚木蘭快要頂不住要暈倒了。
幾十息後,人群中的鬧鬨突然消失。
官家詫異抬眼,這一眼,令他當場失態:“錚兒,你做什麼?衣服換下!換下!”
容錚身著一襲袈裟,手裡捏著串佛珠。
滿臉慈悲的佛子雙掌合十:“施主,小僧亦有冤情要告——”
“來人!將他那身皮給扒了!還有那佛珠!給我踩了!扔了!把大興所有的佛寺都給孤拆了!”官家失態,“容錚!你已還俗!孤不許你再出家!”
袈裟被扒,露出裡頭的道袍。
灰青色的道袍一出,容錚也迅速變了臉。
他不再是慈悲的佛子,而是道教中最是兇惡的地司太歲,隨時都會帶著他的七十二侯、二十四炁毀天滅地!
容錚敲響了登聞鼓。
綿長幽沉的鼓聲,帶著萬均之勢,將官家的心防一下子破開。
容錚高聲道:“我要狀告當朝皇后秦雪芙,十七年前毒害我的生母趙敏而,還殘忍地將還在我母親腹中的妹妹生剖分解!
秦雪芙手段之毒辣,令人髮指,秦雪芙犯下之罪,罄竹難書!若我大興律法不能制裁此毒婦,那我容錚將扔下孝悌與法度,替天行道!”
三個敲登聞鼓者,一人伏地,一人跪著,另一人筆直站著,站著的那人便是說完“替天行道”那四個字後便不再說話,人們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怒意。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小年紀便痛失了生母與妹妹的青年,是真的會替天行道的。
官家沉默。
民眾沉默。
便連往日天一亮便聒躁無比的夏蟬也沒了聲響。
十幾息後,官家朝李公公看了一眼。
李公公幾乎是飛著過去將容錚的狀紙給接了過來,然後又幾乎是跪著走向官家,將狀紙高舉過頭:“請官家過目。”
官家接了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