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離開那個難伺候的主兒眼前後,沈純一哼著小曲,一路駕馬回到了府中。
剛翻身下馬,翹首以盼老久的雲容就迎上前來,一邊接過沈純一手上馬鞭,一邊微微埋怨道:“我在這可等了爺許久,今兒怎麼這般晚回,飯菜怕都涼了。”
雲容是整個沈府的管家,沈純一沒有貼身僕婢,她也就兼了照顧沈純一生活起居一職。
衛臨漳得勢前,沈純一和他一起過著漂泊不定的日子,後來主君雖然得以封王,但每日都是險象環生,危機暗伏,過了今天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明日。
這種境況下,沈純一日子也就過的簡單,雖然那時她手中已有一些權勢,但因幼時窮困慣了,並沒有像尋常富貴人家一樣,置辦豪奢府邸,僕從美婢。
但因日常公事繁忙,一些生活瑣事到底需要人幫忙分擔,此時雲容恰好進入了她的視野。
某天沈純一執行公務,正路過東市,老遠就看見有一群人鬧哄哄地圍在一起,她走近一看,才知是人牙子在賣人。
被賣的是一位妙齡少女,膚色白淨,身材勻停,嘴巴被堵住,倔強地看著前方,被縛住的雙手掙扎出了血痕,卻只引來周圍人更加貪婪的打量。
不時有人嬉笑交首,似在商議買她的價格。
京城繁盛,風光之下卻也藏著許多人看不見的骯髒,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並且不止一處,如今也並不是沈純一能改變的。
她還有要事在身,理智上她不應該為此久留,可在她捏了捏拳頭,即將轉步欲走之際,耳邊再度傳來眾人的交談聲:“這姑娘也挺可憐的,聽說還是被親生父親賣給了人牙子。”
“這般美貌,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淪落風塵,真是可惜了。”
“兄臺既然憐香惜玉,為何不去買回來?”
“開玩笑,這人牙子要價一百兩銀子,便是扒了我這一身衣裳,也找不出這麼多錢。”
不知是哪句觸動了沈純一早已冷漠的神經,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再度轉身望去,只見那少女突然掙脫掉嘴裡的布條,朝著沈純一的方向疾呼道:“沈郎,救救我——”
圍觀的眾人齊齊偏頭,將目光集中在沈純一身上,沈純一後知後覺才發現,那姑娘叫的是她。
那日,沈純一花光了身上帶的所有銀子,將雲容買了回來。
……
沈純一道:“不急,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飯菜涼了也無礙,先前在軍中時,哪有這麼嬌氣過。”
沈純一回府時,夜色已偏暗,兩人走到了府門前懸掛的大燈籠下,雲容才發現沈純一全身溼透的情狀。
她一呆:“大人這是……”
沈純一不欲多言,只簡略說:“剛剛進宮見了殿下。”
雲容的臉上染上了訝色,很快又緊張問:“那殿下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
雖不知是怎樣的情形,能叫沈純一衣衫盡溼,但衣袍打溼後會變透,又這般緊緊貼著身軀,實在有叫人發覺什麼的危險。
沈純一搖搖頭:“你放心,沒人察覺到什麼。”
雲容這才鬆了一口氣,進去為沈純一備水去了。
沈純一則站在浴房前,一邊褪著衣衫,一邊想著今日發生的事。
方才情急,只想著先將衛臨漳應付過去,此時有了時間細想,才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為何今日殿下的反應那麼大?衛臨漳雖然嚴謹治下,但並非不通人情,斤斤計較之人,她不過是與宮女小打小鬧,也值得他這般大動肝火,甚至緊急召她入宮。
怪,太怪了,再聯想到衛臨漳這麼多年,皆是孤寡一人,沈純一有了一個猜想。
莫非是殿下春心萌動,但不自知?所以看到她與女子走近些,就不由自主地怨念橫生?畢竟不是有個說法嘛,自己的單身固然心痛,但看見兄弟脫單更叫人寒心。
想到此處,沈純一的嘴角忍不住彎起了弧度。
雲容置備好沐浴要用的東西,走出浴房,就看見沈純一出神微笑的樣子,愣了愣:“大人,您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
沈純一回過神來,看她一眼,踏步走進浴房,唇角的笑弧卻勾得更深了:“沒什麼,我只是天生愛笑。”
踏入浴桶前,沈純一開始解自己的裹胸布,背後的地方不太好弄,雲容就站在背後幫她。
當兩團雪兔彈跳而出的時候,雲容看著上面的紅印子,忍不住心疼道:“大人這些年著實是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