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點點頭，繼續用清冷的聲音敘說著：“所謂垂青者與命途者，都是在‘命運長河’形體化之後所誕生的產物。”
“垂青者的一生大多順從著河流的沖刷，他們被動地進入無盡之中的某一條支流，直到支流的盡頭，便需自己替命運長河開闢道路。”
“而對於現實來說，垂青者向來是無法違抗‘歷史的車輪’‘命運的齒輪’一類宏觀現象的，這是他們應支付的代價之一……您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艾玖點頭，又讓司辰露出了一絲笑容。
“但垂青者的優勢在於，在抵達支流的盡頭前他們將沒有過大的阻礙，從個體亦或微觀上來講，其實垂青者遠優於命途者……這也是為什麼我說那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和古典自由主義者們大多是垂青者的緣故，因為在反抗，犧牲與投機之中，他們根本不需要選擇……”
直到這裡，司辰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過了頭，她沉默了一下，嘆息：“抱歉，上位女士的解釋比我淺顯的理解好上太多，忍不住就自顧自地說了太多。”
“沒事，司辰閣下，這些基礎與簡單的我能聽懂。”
艾玖雖然略感疑惑為什麼他能在這裡聽見這些熟悉的名詞，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解釋與舉出的栗子的確簡明扼要。
“是……是嗎。”
司辰微微張嘴，似乎受到了點打擊，而片刻後她重新組織起語言：“命途者，說的也並非完全逆流命運而上，他們只是從不接受命運長河的恩惠，所以若想與其抗爭，也不會陷入莫名其妙一切就都失敗了的困境。”
“除此之外，命途者全是缺點。”
司辰頓了頓，平靜地說：“垂青者主宰命運，命途者抗爭命運。”
“主宰個人的命運嗎？”
艾玖想了一下，忍不住感嘆道：“確實是明哲保身的做法啊。”
司辰沒有回答艾玖的話語，她走到艾玖的身前：“倘若先生您想要走垂青者的道路也是可以的，我可以為您摘出拉赫的心臟，並將您的身體恢復到與常人等同的健康程度。”
艾玖微微一怔，隨後把腦海中的衝動打消，冷靜地問道：“那麼，代價呢？”
“難道拉赫的心臟不就是最好的代價了嗎？過於年幼的您也許不知道，在漫長的歲月和無盡的引導中，拉赫於我來說也是十分令人印象深刻的存在了，更別提，他後來那忍不住令人讚歎的表現。”
司辰感慨的語氣讓艾玖回想起了銀龍心臟的描述……那可是幾萬年前，自己好像因為方才的冷笑話與司辰過於人性化的情緒而忽略了她的本質。
她並非人類，亦或者說，不能用看待人的標準看待她。
“抱歉，司辰閣下，我想還是不用了。”
艾玖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一份來自司辰的好意。
倘若換做穿越來之前，他絕對會立刻答應。
這可是能夠恢復健康的機會。
可艾玖已經在過去十六年的受盡了所謂“命運”的擺佈，他再不想與這玩意沾上邊，哪怕從現在來看這對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因為他正是“上位女士”所說的喜愛投機的那種利己主義者。
可再一次把自己的人生寄託在所謂的命運上？
哈。
“我知曉了。”
司辰沒再多言，在前方帶著路，朝著艾玖感知中的右邊走去，不多時，他便在眼中看見了一條向上的階梯。
一條由平平無奇的灰白色石塊所鑄成的，直通上方的無盡黑暗，看不見盡頭的階梯。
“這是無盡的命運階梯，每一位預備命途者必定會攀登的苦路，以此鍛鍊意志與信念，毋需擔心時間問題，無論命運階梯上過去多久，對於外界來說都是一瞬。”
艾玖望著階梯的底部，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然，理論上來說，只要踏上第一層再跳下來，也算是攀登過了……但我建議您最好不要這樣做。”
“這畢竟是僅有一次的，完全安全地磨練您意志的機會。”
司辰的聲音讓艾玖的眉角抽了一下，他悻悻地咳嗽一聲，問道：“命運階梯真的沒有盡頭嗎？”
白痴似的問題讓階梯前陷入了漫長的沉默，艾玖抬頭望了眼階梯，又回頭凝視著一言不發的司辰，正想尬笑著擺手說“我的我的”的時候卻發現……
司辰的表情，好像不太對勁。
“我以前以為是沒有的。”
司辰說：“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