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無意識地抽搐著,又或者已經失去意識,甚至生命——
令我不安的是,我似乎見過這種症狀,還親手治好了一位。
這裡的平民格外悽慘,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暴徒們將人當成野獸一樣驅使,更加不幸的那些則被當成工具,男人身上全是鞭痕,以及化膿的傷口,而女人則被釘在地上,又或者用鐵鏈鎖住,關在籠子裡,汙物已經完全覆蓋了地面,除了恐怖和邪惡以外,這裡什麼也不剩。
我不知道為什麼諸國王沒有派出他們計程車兵,既然他們有能力對付米莉亞,也一定有能力對付這些暴徒,為什麼他們要放任這些外鄉人施暴?但或許正因如此,才證明我是對的——
人類崛起的機會只有一次,只有我才能帶領人們走向光明而幸福的未來。
我嘗試在城市裡現身,嘗試向人們演講,展示神蹟,我告訴他們,我可以提供庇護,我可以提供力量,我可以協助他們重建城市,恢復生活,完成復仇,但沒有人回應我。
大腦和器官雖然還活著,但他們的靈魂已經死了,那種眼神我永遠無法忘記,從953年到964年,再到未來,直到世界盡頭,我也永遠無法忘記。
這是我們——這是我,也是全體人類的恥辱,更可悲的是,假如沒有地上之神,那麼他們是否還有被人所知的機會?他們被踐踏,被殘殺,被凌辱,但是到最後,他們將被遺忘,人們只會記得諸國王的榮耀,稱頌貴族們聖潔的統治。
這世上還有多少和他們一樣的人?這又是歷史上的第幾次?或許數不清了,也沒有辦法去數,即使是我,也無法抓住過去的影子,但是——
(歪歪扭扭的血字)以我的血起誓,我將銘記這座城市,我永遠不會忘記曼南的仇恨。
——《遠征錄》,第九冊,第五十六章。
-------------------------------------------
964年3月29日,我是帕貝爾·格蘭瑟姆。
經過這一個月的旅行,我逐漸明白了我的錯誤。
不論是發起反抗,又或者是逆來順受,人們只是為了活下去,只是為了踐行這卑微又堅定的本能,他們沒有文化,他們沒有意志,如果一個人光是為了活著就要付出一切,他又怎麼會有,怎麼可能有多餘的想法?
所謂的聖人,歌者,這帶來希望的光,實際上什麼也不是,它太微弱,照不破諸國王治下黑暗的天空。
如果我要達成我的理想,我就必須喚出真正的太陽——我必須離開阿塔波斯,親自收回這些權力,但這樣一來,我又和諸國王有什麼區別?
或許有些人可以得救,但很快,我會陷入歷史的漩渦,我的努力會被絞碎,在我死後,要不了兩百年,甚至一百年,人們就會重蹈他們祖先的覆轍,這世界依舊沒有希望。
聖人,歌者和傳奇終究只是少數,我本以為它們至少能夠鎮痛,但答案很殘酷,人們很聰明,或許我的言語很誘人,或許我真能實現我的諾言,但他們不會被矇蔽,透過我光輝迷離的幻象,他們也會看到榮耀背後的鮮血和黑暗,即使被我一時欺騙,他們也會很快醒悟,對於平民來說,情緒和思維毫無價值。
或許我該改變目標,我必須吸取這次錯誤帶來的教訓,它讓我浪費了整整一個月——我不能急切,我是凡人,但又已經超越了凡人,一百年,兩百年,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理想,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而現在,如果我想要踏出第一步,我就必須把目光從真正的凡人身上移開,他們還沒做好準備,也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即使再怎麼不願,我也應該去關注那些貴族。
從貴族當中搜尋心存善意,良知未泯的人,引導他們,投資他們,保護他們,首先,我們要摧毀奴隸制。
這不意味著我放棄了理想,因為我還有最後的希望——謎團,以及我那還未建造的大圖書館。
——《遠征錄》,第九冊,第五十七章。